“绮罗生,你还记得明凰说的话吗?”
“你是说,幽精、坤灵、胎光,三魂不相见,但却有三体同时存在?”
“这株昙花,她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个正在发育的胎儿?”最光阴感觉自己紧张到了极点,生怕呼吸都会惊扰到她,“这是不是就是胎光?”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三魂三体?”小月神似懂非懂的看着二人,“圣花司还会回来吗?”
绮罗生简单将月澈三魂离体化作三个分身之事告诉了她,小月神听完后惊讶的捂住嘴,过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她还会变成幼儿的模样再回来吗?”
“也许吧。她的幼体至今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下落。万一真的是这株昙花呢?”绮罗生伸出手想要抚摸柔软的叶瓣,被最光阴推了回去。
“她还小,碰坏了怎么办?”
“你们两个...”小月神看着二人和傻子一样半蹲在地上紧张一株昙花,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和圣花司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铁的关系。”最光阴看着昙花一副“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开始心焦,“不能守株待兔了,去找明凰问个清楚。”
连日大雪汹涌不止,吓得金乌不敢再出来霸占天空,引天长鸣,宛如阵阵呜咽与哀鸣。
诸法诸天找到月澈藏起来的后羿之弓后命人前去欲界,邀请迷达前来商议射杀金乌之计。
“大祭司怎么会得到这把弓?”迷达见她用上好的雪缎擦拭着玄色长弓且丝毫不加掩饰,心中不由得起:难道神弓真的是被月神殿所盗?可他们已经得到神弓,为何还要请他上门?
生怕此局为鸿门宴,迷达提气运功,时刻不敢怠慢。
“魔佛不必警惕,我今日是另有一桩交易想与你一谈。”
“哦?不妨说来一听。”
“我可助你打开四象轮回印,但魔佛需举欲界之力,进攻琅琊台。”
诸法诸天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迷达并不想登时答应,但他的下一句话却让迷达不得不答应。
“若是魔佛应允,我会用后羿之弓射杀金乌。从此天地不复日月,世间唯有黑暗。”
【第四时】
暗夜不仅带来寒冷与幽静,还会滋生绝望与恐惧,亦是罪恶的温床。
“赤凰主,您不是光明的化身吗?为何尘世还会陷入黑暗?”殊十二看着许久不见光明的天空,心有不安。一些普通人甚至开始祈求上苍的“原谅”,再这样下去,迟早天下大乱。
“光明与黑暗,向来互遏共生。金乌受创,是在为自己此前的无法无天付出代价。而且谁说天下无光?太阳是光,光却不是太阳。你眼前所见到的烛火,难道就是光明吗?”
“那只是亮光。真正的光明,是希望。”
最光阴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出现在了江海凝光外。
“善恶如光影。光明,亦是指万物美好善良的那一面。”绮罗生抛着一枚硬币把玩,“眼前的黑暗并非真正的黑暗,因金乌陨落而引发的恐慌才是罪恶的源泉。”
“你们两个比我想象的镇定。”
“那你该庆幸,我和绮罗生还有理智这种东西。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憋屈,要不是为了阿澈,我会选择将欲界还有寐主那群人屠个一干二净。”
“心性还是不够稳。”明凰摇了摇头,“刀神那家伙果然无法驯服你们。”
“少来这套。”最光阴不耐烦的甩着手中狗尾,表明他现在心情极差,“今天就把所有谜底都告诉我们,不要再打什么哑谜了。”
“不如也解答一下我的疑问,怀羲为何会成为琅玕树的树灵?”冷冽之声从身后传来。夜色中,一人负剑,如霜雪入世,湛蓝的双眼直视明凰,“当真不是你的算计吗?”
明凰发现自己脾气相较于从前简直好了太多,面对这群小鬼的夹枪带棍也不怎么生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能说的就是她。
“若我能谋算至此,也不至于如此被动的坐在这里。怀羲的问题非常简单,倒是你与绮罗生需要好好想想,廉庄、月神、月澈之间究竟有何种联系。”
“不是三魂三体吗。”
明凰扶着额头感觉太阳穴在不断翻涌,“日晷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笨蛋,难怪陵光要喊你狗儿子。”
“还望赤凰主不吝赐教。”绮罗生摁下还想顶嘴的最光阴,只希望明凰能尽快告诉他们所有真相。
他们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任人宰割了。
“三魂七魄中的三魂象征天地人。幽精乃人魂,坤灵乃地魂,胎光为天魂。廉庄是她丢失的人魂所化,生有一副黑发黑眼的凡人模样,掌握其七情六欲;坤灵由她本体蕴结,象征月澈本人意志,因后世月神为碧月昙种子传承神脉而生,故而带有一股昙花香气;胎光则含有月神力量源泉,亦承载其天命与神格,是她神性所在。我之前问你们见到的是哪一魂,你们却一直没有意识到,一人三魂为何会出现三种年龄,这说明她的三魂始终不曾真正融合。胎光停留在幼体,本体却成长为了少年,唯有历经情劫的人魂已经成熟。”
“你的意思是,她身上出现了遗失的时间?”
“未必是遗失的时间,而是发生过什么事。”明凰低头沉思,“按理来说,这事儿最好直接去问陵光,不过他也未必清楚。月澈命格奇特,她的一切由世界之树拥有,时间城也无法窥探全貌。”
殊十二想起自己此前正是通过月澈的帮助去向另一个空间的森罗诡城,“难道月神还有隐藏的身份吗?”
“大道三千,神州这片大陆,甚至你们所以为的世界,只是其中一方小世界。世界之心为守护每个世界的秩序孕育出世界之树,而月澈与世界之树曾缔结生死契约,成为它的守护者。所以她的一切皆由世界之树掌管,不能违背其意志。”
“她怎么会和世界之树缔结这样的契约?!”短短一瞬,最光阴脑海中回忆了千百遍,却始终不记得她和世界之树有过任何交集,“而且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明凰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应该知道,月神殿内有两尾太极鲲鹏吧。”
“太极鲲中央的阵法难道就是其他空间的大门?”十二记得自己就是通过那扇大门进入了森罗诡城。
“这只是最肤浅的说法。”明凰以指蘸茶,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头尾相衔,头是尾,尾亦头;正如万事轮回,有因有果,因得果,果致因,皆环环相扣。你们以为的终点,或许是另一场缘分的开端。正如我们站在这片土地上,是未来之事将我们回溯至此的果;可此时此地发生的事,却会成为未来的因。每个世界的运行,都依赖这份因果循环,太极鲲便是由世界之树的两仪之气结合因果而生,守护天下三千大道平衡。它所打开的每一扇大门,都是宿命的指引。唯有成为世界之树的守护者,才能启动太极鲲鹏。而它的主人,亦需守护这份众生因果,使三千世界生生不息的轮转下去,这就是月澈与世界之树缔结的生死契约。
月神不死,契约不止。”
众人忽觉遍体生寒。
“你以为我们是来到月澈的神识之中,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但这是她正在创造的过去,将承载其决意,走向属于她万神之主的神道。”
“创造...过去...”
见最光阴手中的狗尾巴草落地,明凰闭上双眼,“为了修正已经犯下的错误,她们必须在这里完成蜕变。”
“错误?”绮罗生不认可这样的说法,“她们所经历的一切怎么会是错误。”
“怎么不是错误?”明凰指了指最光阴腰间的小蜜桃挂件,绮罗生的弓囊和意琦行的剑穗,“于天道而言,你们都是不该出现的‘意外’。”
她将二字咬的极重。
最光阴对神族宿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愤怒,狗尾化作长刀直指着明凰,“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但就是因为这个见鬼的神主之位,她收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最光阴。”明凰眼神冰冷的看向他,丝毫不畏惧这把令人闻风丧胆的长刀,“谁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你命好,时间赐予你的一切你说丢就丢。陵光护着你,绮罗生帮着你,那月澈呢?一旦我死了,还有谁来保护她?就凭你手里的刀吗?”她的语气逐渐开始步步紧逼,“她为什么要一次次承受那些痛苦?除了所谓的情劫与红线,不也有你的自私吗?当年她历劫归来,本不打算再见你,处处避之不及。是你强行要将她留在身边,导致她无法断情,所以你才是那个元凶,不是吗!”
字字铿锵有力,她每说一句,最光阴的脸就白上一分。
殊十二想要劝上几句,不能事情未完他们就因内讧而散,却被霁无瑕从旁制止。
“十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旁人是无法干涉的。”
“可是赤凰主这话说得未免太严苛了些。”
“心中没有光的光明神主和多情烂漫的月神主,与昏庸无能之辈没有区别。”
“她们不会如此。”意琦行冷着脸反驳。
“你知道个屁!”明凰气的头疼,感觉里脑子嗡嗡作响,“天道想要的是心有大爱且无私无情,能够维护苍生秩序的神,而不是一个为了喜欢之人才想拯救世界的神!”
“所以就要硬逼着她们成为你们所谓理想的样子吗!”最光阴再也听不下去了,“世人眼中美好的品行,在神族眼中原来是如此不堪,真是可笑。绮罗生,我们走。”
“赤凰主,神道无情,可她有心。”绮罗生随着最光阴离去,经过她身边时,他忽然低声说道,“以她的性格,只怕会厌恶那样的自己。”
“厌恶也好,抵触也罢,只要能活下去就还有改变的可能。可一旦失败,不仅是她们,世界都会跟着陪葬。”
二人离去的脚步登时停顿。
【第五时】
“赤凰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殊十二惊愕的看向她。
“寐主打算在这里劫杀她们出生的契机,完成偷天换日。坤灵化雪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们的性命早已不属于个人,与世界的命脉相连。
最光阴立刻拽着绮罗生回到江海凝光,将刀放在桌上耐着性子坐在她对面,“你把话说清楚。”
“寐主意识到她拥有多重命格,与其在未来费尽心机,不如直接扼杀她出生的契机,使月澈无法降生。届时他作为唯一的虚空之主,其命格就能顺理成章得到延续。回溯时间只有两种办法,时间秘法与空间错乱。时间城不会帮他,月澈身为世界之树的契约者,拥有空间主宰之力,所以他选择利用她打开通往过去的大门,将她们连根拔去。若我推测的无误,坤灵散去,他使用后羿之弓射杀金乌就是要将矛头对准怀羲。胎光难寻,可藏身于万物,但月澈曾以琅玕树枝铸造胎体,只要拿到琅玕精元,就能循着这份气息找到她。”
“她出生时的神魂不稳与如今的三魂不同时,皆是此时之因所导致的后果?”最光阴想起她的情劫与方才明凰说的话。一切就像是一个圈,最先出现的并不一定就是起因,也可能是后果。
明凰轻轻一笑,“你总算明白了一次。只有让她在这里得到真正的成长,三魂合一,才能修正‘过去的错误’。”
同时,她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让月澈提前百年降世,又是何时与世界之树缔结的生死契约。
小月亮啊小月亮,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此说来,树灵果然就是怀羲。”意琦行终于明白为何树灵会放他入结界却又不曾相见了。
她应当对自己有所感应,但因没有记忆,不敢出来见他。
“由于感应到本源力量,加之身上有伤,她的神魂自发回归到琅玕树体内,作为树灵觉醒。”明凰叹了口气,反正自己命不久矣,不如破罐子破摔,“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们。她们这是在拯救自己的命运,而你们之间缘分的时间起点也是从这里开始。否则就凭那一点点情劫与红线,是无法困住神族的,因缘造化只能靠自己争取。错误已经发生,需要在过去进行修正,用过去的后果,弥补未来的前因。”
鱼在水中游,是尾也是头。
那个人...是不会再来了吗?也不知道月澈在远方是否安好,有没有脱险?
神庙恢复成往日的模样,香火旺盛,人潮汹涌,信徒孜孜不倦的诉说着愿望,她却在这份热闹中感受到了寂寞。明明这个人从不向她发愿,连一句话都不曾多言,可她就是很在意他。
她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某一日的午后又回到了神庙。
为了寻找新的光,许多人都朝着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而来,以求新的家园。小树灵不忍这些无辜百姓无家可归,放他们进入了琅琊台结界,但耳边也因此多了许多杂乱之声,扰的人日夜难安,可她还是在万千音律中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你...你回来了...”
神树中有她的气息,意琦行从见到琅玕树的第一眼就发现了。
“我回来了。”
“你还要走吗?”光晕从树间落下,化作了人形。
金中带赤的长发铺散在地,像一条蜿蜒的金色长河;眉间神纹如花一般绽放,闪耀着绚烂光芒;双眼清澈而明亮,似是能穿破世间所有迷雾,指引世人光明的方向。
这才是继承光明血脉的光。
只是这道光的脸上,还有一条毒藤缠绕着她。
“我...我不好看吗?”怀羲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右脸,不好意思的捂住那半张脸,“你别看了。”
“很漂亮。”
“嗯?”
“你是最好看的。”意琦行一字一句认真的告诉她。
树灵“蹭”的一下涨红了脸,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你这么夸我...是有什么愿望要我帮你完成吗?”
见意琦行不解,她又开口补充道:“人类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在许愿之前会夸赞对方,夸得越厉害,愿望越夸张,所以...你有愿望吗?”
“我没有愿望。”
“你没有?你怎么会没有呢?”树灵有些急了,“你不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吗?还是你想要成为天下第一?你说给我听听,万一我能实现呢?”
身外之物,他不需要;身外之名,他亦不在乎;他想要的...已经在未来得到了。
“从前的我,会希望天下的正义得以伸张,再无黑暗与不公。”
“这么难吗....”
人间的王会祈愿天下太平、五谷丰登、百姓富足,她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意琦行的愿望不同寻常,她难以企及,明媚的小脸转而变得沮丧。
见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意琦行带上了些许笑意,“如今的我更希望,你能一世无忧。”
树灵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自她有意识那日起,人们无穷无尽的对她诉说着欲望:金钱、权势、地位、生死...
他是第一个说,他的愿望与她有关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鼓起勇气问他。
本名即为咒,交换了名字,她就会生生世世都记得他了。
“意琦行。”
意、琦、行...他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中一笔一划写下这世间最短的咒语。
“我叫神曦,你要记得我的名字啊。”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意琦行一定会记得她。
“我会的。”
“意琦行,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吗?”她偏着头看向他,想了解他的一切。
【因果路】
【第一道】
“十二,你最近几日要寸步不离的守着霁无瑕。”明凰算了算天时,“她的躯体还需一次淬炼,一旦大成,也是她最脆弱之时。寐主定然会找准时机下手抢夺灵佛心,你要守好她。”
“灵佛心?”正在调息的霁无瑕听到此物,心中不由得疑惑,“他要这个做什么?”
待明凰将寐主善恶两体之事道明,殊十二眼含忧虑,“他的野心太过嚣张了。”
“现下霁无瑕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坤灵化作的元生之雪乃至阴之物,需要以至阳的涅槃之火中和平衡,但此火威力巨大,可将人瞬间挫骨扬灰。你们记住,来日若是寐主趁虚而入,危及性命,灵佛心给他就是,莫要多做留恋。”
“这...”殊十二与霁无瑕对视一眼,选择了信任。
“不要让这些外物拘束了你的思想与脚步。”明凰拂去霁无瑕肩上的一片雪,“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眼见窗外天地皆白,唯有几株老梅冒雪伫立,霁无瑕重新思量起了这句诗的含义。
“这雪再不停,人都要冻死了。”小月神朝掌心呼了一口气,“怎么会这么冷。”
“殿下不出去玩雪吗?童子们都在外头打雪仗。”裳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背后,吓得她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我可是月神,怎么可以如此松懈呢!”自知晓裳华体内是一个坏人的魂魄后,小月神就不再前往后山,生怕他发现那里的异常,说话也谨慎了许多。
可寐主何等精明,小月神平素每隔三五日就要去一趟后山,如今乍然停止,必是有反常之处。
“看来殿下长大了,懂得以身作则。”
小月神干笑两声便惺惺离去。
阎达虽然自四象轮回印中脱身,功体却一直无法恢复。迷达怀疑裳华暗中动了手脚,于是联系了埋伏在月神殿的卧底,反而得知在她寻人一事。
“裳华心机深沉,不知寻的是何人物,又是在谋划何事?”迷达指节轻叩桌面,那声响听的阎达有些烦躁。
“管这女人在算计什么,咱们直接杀上月神殿,不怕她不说。”
“她在寻找一个女孩。”霁无瑕在殊十二的陪同下来到欲界。虽然此刻她并不想参与欲界和月神殿的纷争,可明凰有自己的打算,需要霁无瑕替她跑一趟传信。
“霁姑娘。”迷达见她前来,还以为是为投奔欲界而来,“你可是想清楚了?”
“我此番前来并非是想加入欲界,只是希望欲界不要被有心人利用,将我所知道的消息告知魔佛,望你们早做准备。”
他们回到过去,是为了创造未来,而非改变未来。若是依照寐主的计谋,欲界将损失惨重,甚至威胁到其存亡与否,所以必须暗中干预此事。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赶紧说来。”阎达已从迷达口中知晓霁无瑕此人却不曾上心,更不明白迷达为何极力拉拢她加入欲界。
“月神殿的目的很简单,压制金乌,由月亮主宰天空。如今金乌虽受重伤却未身死,月神殿定然希望借欲界的手断了金乌生路。魔佛虽不惧此恶名,但如此一来,各路正义之士都会将矛头对准欲界,让欲界成为众矢之的,惹上无穷无尽的后患。”
“哼!我阎达可不会怕这些人,来一个杀一个!”
“但你杀不尽天下众生。总有人为名为利或为天下和平前仆后继。”
迷达微微眯眼,霁无瑕所言正是他担心的事:被人当作手中的枪,还要落得一身腥。
“霁姑娘并非月神殿之人,为何能洞悉裳华秘密筹划之事?”
“因为我也在找这个人。她是我受故人临终之托要照顾的孩子,也是关系着金乌性命之人。”
殊十二差点就绷不住自己的脸,霁无瑕也不习惯撒谎,说完之后背过身去,装作一副不想提及往事的模样。
“姑娘当真高义。”迷达此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不如让欲界助姑娘一臂之力。”
“三日后子时,月神殿后山见。”
“十二,我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霁无瑕看着天际微光忍不住怀疑道,“赤凰主的方法会直接激化月神殿与欲界的矛盾,再度引发一场风波。届时又要牺牲多少无辜之人呢?十二,换做是你,你会选择推波助澜吗?”
“我会。寐主布局已久,若是与他僵持不下,行事瞻前顾后,反容易落入他的掌控之中。适时运作,出其不意,说不定能尽快破解此局。”
少年的脸庞依然温柔而隽秀。一路风雨,不改心志,反而更多了一份果敢与坚定。
“是我想的太多,反而束手束脚了。”听到殊十二的一番开导,霁无瑕终于放下心头重担,“十二,等此事结束,若还有命离开,我会去游历四海,见识一下天地浩大。”
胸中有丘壑,侠骨不曾断。
红尘纵马去,可见天地宽。
“霁姐姐,十二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二道】
明凰派霁无瑕去欲界就是要搅浑一池之水,让所有势力都无法结盟,化作一团散沙,她才好趁机逼出藏在暗处的那个人。
天地乱序令世人怨声载道,矛头早已悄然对准欲界与月神殿,只是他们不敢贸然挑衅才按兵不动。琅玕树有意琦行镇守,应该暂时不会出事,她需全力应对三日后的天生异象才是。
诸法诸天虽为半体,其实力仍深不可测。此前隐藏实力让阎达与迷达疏于防备,如今二人险些被震断心脉,只好仓皇离去。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诸法诸天动用神力控制所有人的躯体,“既然如此,就休怪我大开杀戒!”
掌间风起云涌,似是纳八方之气,吐一式碎山裂海之招。
就在众人以为自己当真要命绝于此之时,一道银光划过,化招于无形。
“什么人!”诸法诸天四下回望,却不见何处还有外人。
明凰趁机解开神力禁制,叮嘱最光阴守住昙花,寸步不离。
“十二,用兵甲武经灵之卷拖住他。方才定神之举已耗费他太多力量,他撑不了多久。”
见殊十二实在难缠,诸法诸天恼怒不已,使出致命一击袭去。却不想掌风霎那一转,击中了最光阴身边的昙花。
“不好!”
纤弱的昙花似冰霜般冻结,使得含苞待放的希望瞬间化为齑粉。
“你们是斗不过我的!”
花落人亡,月神殿守护千万载的昙花,终究还是凋谢了。
最光阴走到昙花曾经生长的地方缓缓跪下。明明是哀痛不已,他却麻木到失去了所有知觉。想要抬起手,只觉身上有千斤之重。
胸中气血翻涌,一时压制不住,嘴角泛出丝丝猩红。
“别藏了!再藏就要出人命了!”明凰高声冷喝,震慑住了在场众人。
不远处,环佩叮当之声传来,萧瑟寒风竟也随着来人脚步渐止。原本晦暗的天空隐隐开始作亮,似有光源藏于夜幕之后。
“漱冰濯雪,云海尘清,冷月吹香影;
山海入梦,三千化一,天地皆自由。”
手中捧着一株盛开的昙花,黑色斗篷将其身形完全罩住,绒毛将本就巴掌大的小脸隐藏的更深。朔风拂过,几缕银紫长发缓缓落下,方揭开了她的身份。
“你!”诸法诸天惊愕的看向本该化作齑粉的昙花,瞬间明白自己是被她戏耍了,“你竟然还活着!”
一掌运劲而来,仍是被轻松化解,所有的力量在她面前皆化作虚无。
“尊老爱幼,礼尚往来。我尊老在前,你不爱惜我这个后辈,那就别怪我下手不知轻重了。”
昙花划作一把光刃,手起刀落之间,一道弧光化作千万道光刃冲诸法诸天袭去,将其逼退。
“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临走前,他擦去嘴角血渍,阴恻的说道,“但别忘了,幽精还在我手中,你迟早得乖乖听我的话。”
还不等她还嘴,诸法诸天化作一道黑影离去。
“他都不等我说完吗?好没...哎呦!”她抱着脑袋吃痛的蹲在地上,“这么用力,我会被打傻的!”
“我看你是还不够痛,没吃够教训。”
自知理亏,月澈不再还嘴,只是嘴里仍在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第三道】
“喂...你没事儿吧?”月澈磨磨蹭蹭的挪到最光阴身边,见他仍是低垂着脑袋,一时有些慌乱,“你...你别吓我啊。”
“我明明算准了你应该在戌时三刻现身,为何拖到亥时?”明凰走到她身后,吓得月澈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漂亮的大眼睛看向绮罗生,却被明凰挡住了二人相交的视线,“求救什么?不给一个解释吗?”
“解释什么啊...啊——”月澈被狠狠掐住了脸,疼的眼泪都飙了出来,“别掐了,我说就是了...”
绮罗生看到明凰是真的使了狠劲,雪白的小脸一片通红,想要上前却又被她阻拦。
“你等下再心疼她,不如先听听她在背着我们折腾什么。胎光应当是孩童的样貌,为何你会是以少年模样再度出现?”
“她去了时间城。”最光阴默默从身后搂住了她,将头靠在她的颈窝里,像是要确认怀里的人是否真实存在,“在那里做了交易。”
“你...你怎么知道的?”月澈还以为此事天衣无缝,除了自己与城主,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离开时间城时,我听到了时针转动的声音。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想来,应当就是你体内的时计之声。”
难怪从时间城出来后他就有些不对劲。
“我嫁接了坤灵的时间,代价是任由时间城拿走一段时间用于滋养日晷。也是因为这笔交易导致胎光吸收坤灵的时机不对,多费了些时间。”月澈越说声音越小,在明凰犀利的目光下不断往最光阴怀里缩去。
她第一次见到明凰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比把人吊起来打还恐怖。
“原来这就是你提前百年降世的原因。”明凰移开视线,叹了一口气,“三光异常会影响日晷运作,用孕育神胎的时间维护日晷运行的确行之有效。而且这是以你出生前的时间作为契约条件,世界之树也无法干涉。”
“当时中了梦靥之毒,我每日都要用戾吸食体内毒血才能抑制毒性蔓延。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用这段时间争取更多的筹码。”月澈老老实实的和盘托出,再也不敢说半句假话。
“这也是月澈与最光阴缘分的起点吧。”霁无瑕看着最光阴如呵护珍宝一般簇拥着怀中少女,深切感受到了何为宿命,“早在出生之前就有了交集,他们注定是要相遇的。”
明凰见他们一片温情,故意泼了盆冷水,“那你这时间换的可真不值当。一劫又一劫,就没过上几天太平日子。”
“值得。”月澈忽然坚定的说道,“我不后悔这笔交易。”
“哦?”余光看了一眼身边那个雪白的身影,明凰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不后悔就好。”
既然胎光回归,诸法诸天也已离开月神殿,众人决定先回江海凝光休整一番再商议后续之事。
“我遇到了此生很重要的人,”下山路上,她走在绮罗生和最光阴中间,悄悄牵着他们的手,“所以我不后悔。”
她的手很小,像温凉的玉,可塞到二人的手中时,如拨雪遇春。
温暖的屋内,月澈脱了斗篷坐在炉边烤火取暖。银紫长发泛着清寒华光,如万丈明河倾泻;双眸剔透似晶莹琉璃,纤尘不染。虽然胎光得到了坤灵的时间,但月澈还是比之前的样貌更加稚嫩一些,捧着烤红薯吃的两颊鼓鼓,像一只兔子。
“没想到月神能化解寐主的力量,真是神奇。”殊十二坐在她对面,见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栗子,一副小孩心性,只好笑着用长勾翻出几颗已经爆开皮的栗子送到她跟前。
“她就是个筛子。”明凰坐在月澈身后给她梳头,绮罗生和最光阴在另一边给她挑选发钗,霁无瑕则与殊十二一同烤火剥栗子,“月神一脉武力不高是因为其体质特殊,无法凝气出招。与之相对,内力再高,在她们面前也是无用。对付这种小没良心的,还不如直接给来她一刀。”
“你真恶毒,居然告诉人家要怎么捅死我。”
“我恶毒?哪一次不是你自己作死?”
月澈自知理亏,恶狠狠的啃了一口红薯,企图堵住自己的嘴。
“当时坤灵没有任何记忆,你是怎么想到要去时间城的?”明凰最后选了一支蝴蝶钗插在她的发间,满意的点点头。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被追杀时误入一处山洞,找到了藏于山脉深处的圣棺。它吸收我的血液后,脑子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画面。梦的深处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有另一个我。她和我说,时间不多了...然后我就化作了一阵雪...”她神情恍惚的看着远处烛光,好像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化作梦...最后...回归成一点光...中了咒毒后,每一日我都能感受到生命在体内不断流逝着,所以我想去时间城做些什么...”
明凰拿着梳子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月澈背对着她,自然是看不到。但是旁人见她神色有异,顾及月澈在场也不敢贸然发问。
正巧霁无瑕闻到厨房传来一阵香味,悄悄拍了拍殊十二,“灶上炖着汤,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啊...是啊。”殊十二立即会意,“月神要和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吗?”
虽然已有两魂融合,可此时的意识主宰是胎光。小少女正是长身体的阶段,果断决定先去喝两碗再说。
【第四道】
“赤凰主,有话不妨直说。”绮罗生放下了手中珠钗,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我是怕你们接受不了。”明凰深吸一口气,“其实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还有什么经受不起的。”最光阴自嘲一笑,“你直说吧。”
“圣棺乃神栖之所,由神族尸骨所铸,有警世预言之能。据我所知,月神殿有一则预言,说的正是月澈三魂归位,与琅玕神树孕育的光形成日月平天之势,延续世间秩序与生机。我以为她会看到与之相关的印记。没想到她却预见了自己的轮回。”
“轮回?”绮罗生下意识握紧了拳,方才的紧张让手中满是薄汗,一片粘腻,“难道不是死亡?”
“雪、梦、光都是她的载体,连接起一魂又一魂的回归。如今寐主手中最大的底牌就是这最后一魂,若是逼他太甚,恐怕会选择玉石俱焚。如此看来,幽精的回归之路不会太顺畅。而且我总觉得,还有其他力量在操纵她的命运。”
“谁敢动月澈一根头发,我会砍下他的脑袋。”最光阴握紧刀柄,“她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所以才送你们和刀神去学刀法啊!”明凰没好气的赏了他们一人一板栗,“寻常刀法根本伤不到诸法诸天。他现在是有形无质的灵体,要先将他逼出裳华的身体才能将其击杀,否则死的也只是裳华。刀神有一门绝学,正好可以克制诸法诸天,结果看看你们自己!”
气不打一处来,明凰终于理解带孩子有多不容易了,差点就要抹上一把辛酸泪。
“你为什么不亲自上?”最光阴摁着额头发红的地方,“传言赤凰主实力强悍,你若出手,定然能制服他。”
“我身上的力量快要枯竭了。”明凰语出惊人,似有托孤之态,“早先你们已经偷听到了吧。新神诞世意味着旧神离去,二者之间此消彼长,互夺生机,这也是为什么寐主一定要针对月澈的理由。但碍于力量系出同源,互相残杀必遭反噬,当年正是月舒以命算计令他陷入反噬之境,我才有机会封印他,所以今日他必不会再重蹈覆辙,而是要月澈心甘情愿赴死。我封印诸法诸天时已耗费了九成神力,再加上怀羲的诞生,体内神力所剩无几。纵然有琅玕果,我也只能蓄存实力,在必要时给予致命一击。”
“你死了,她会伤心。”最光阴看着窗外的人影归来,“她哭起来很麻烦的。”
“有你们陪在她身边,心里的伤疤,迟早会愈合的。”
真的吗?已经存在伤口,真的可以当作没有发生吗?
最光阴见她蹦蹦跳跳的进门,心中五味杂陈。
月澈吃的太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着壁炉中时不时爆出三两颗火星,她干脆坐了起来,回忆自己在山洞中看到的寓言。
其实,她隐瞒了许多...她看到的不止那些,还有许多与自己记忆截然不同的事...
正当沉思之际,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抬眼望去,窗外身影赫然是最光阴。
“你怎么还不睡?”
“我怕双眼一闭一睁,你又要消失了。”
他的眼中,有悲伤,有心碎,还有后悔。诸多情绪杂糅,让一向冷艳潇洒的最光阴跌落凡尘。
“我以为抛弃了心,就不会疼。可是我却一次比一次疼,疼到深入骨髓,疼到要折磨我的灵魂。”
他在窗外诉说着他的痛苦,她在房内静静地聆听。
那是他们之间的故事,她从未知晓的那一部分。
坤灵与胎光不甚动情,皆因记忆与幽精之故才有共感。可此时此刻,月澈却真实感受到胸中有一股汹涌而澎湃的情感。无法用理智遏制,也无法用言语诉说。
一瞬间,月澈褪去少女模样,回归成了青年样貌。
“你相信缘分吗?”
“相信。”
“就算我们会在洪流中离散,可是只要有缘,就会在未来重逢。”
“你是小狗。失约太多次,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可言。”最光阴抓住她的手腕,“就应该像这样把你扣起来,关在时间城里,接受时间的惩罚。”
“真的不能再等等我吗?”
“等人很辛苦的。”
“可我也等了你很久,你都不来。”
“所以现在是在惩罚我的失约吗?”
“我是女孩子,你让让我怎么了。”
“你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每一次等待都是无尽的绝望。”最光阴将她鬓边落下的碎发挂在耳后,“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想要追上你,却怎么都赶不上你的步伐,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的肩上有放不下的责任,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月澈抱住了最光阴,将自己从花月神那里找回来的望月锁放在他手中,“我的存在是为了守护苍生。你也是苍生,所以我会永远守护你。”
月神与月亮同在。
彻夜难眠的不止最光阴,绮罗生也是辗转反侧。浅眠一番,见窗外微微漏入晨光,他披着外衣走到院中。
“阿澈?你怎么起来了?”
“最光阴的睡相太差了,我压根睡不着。”月澈朝着他抱怨,“明明给他再搭了一张榻,非要跑到床上,还把我挤到了角落里。”
“他这是在害怕。”绮罗生无奈的笑道,“梦里都在惶恐你会不会忽然离去。”
“对不起。”月澈垂下头,声音有些低闷,“我以为悄悄的离开,你们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但凡失去,都会伤心。”绮罗生忽然覆上她的手,“阿澈,你会怪我吗?”
“怪什么?”她不解的看向身边之人。
“当年我们为武林诸事所累,迟迟没能回来寻你,就连你...”
“以前也许是有埋怨的。可是现在不会,反而还会觉得庆幸。”她回握住绮罗生的手,希望能驱散他所有的忧虑,“他们冲我而来,只要廉庄活着,就逃不过这场追杀。若是跟在你们身边,只会带给你们无穷无尽的麻烦,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况且那样悲凉而凄惨的死去...不如不见。”
“可我的心中,一直觉得对你有所歉疚。”
“如果觉得亏欠,那就好好活着。等我回家的时候,要对我更好一点才行。”她冲他一笑,“我不知道如果按照正确的时间出生还能不能遇见你,这一路会发生什么。但至少现在,与你相遇,幸甚至哉。”
绮罗生怔怔的看着她,那双如月光般清澈的双眼,干净而纯粹,让他更觉心头一酸。
“你...”他又有何德何能,遇上这么好的月澈。
“以后要是最光阴生气,你得站在我这边哦。”
“哪次不是?”
她故作轻松的拍着他的肩膀,静静说道:“绮罗生,我这辈子得到的很少,失去的很多。也许未来会越发艰难,可是我会努力的。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看家啊。”
“但是你做的饭比较好吃...我们瘦了怎么办?”绮罗生喉咙有些哽咽,却无法正大光明的开口挽留。
“我会担心的。”
“那好吧。”他克制住不舍,伸出手指,“我们会好好等你回家,你也要说到做到。”
她爽快的勾住手指,“决不食言。”
绮罗生收回与她相约的手,神色逐渐黯然,忍不住在心中自嘲:最光阴说得对,她就是个小骗子,屡次骗他们,却又不得不信她。
因为她必须经受那些风浪,这不仅仅是她的生死之劫,更攸关天下命运。
而她那颗为神之心,令人高山仰止,他亦阻拦不得。
【第五道】
诸法诸天在箭上淬了毒,使金乌的伤势日益严重。而琅琊台之外的暴乱,也随之愈演愈烈。
“意琦行,他们什么时候会停止这种没有意义的杀戮?”
就算结界能保护这片土地与世隔绝,但结界外的血腥之气还是令人备感不安。
“只要人活着,就会有纷争。”
“明知道自己无法突破结界,为何还要白费力气?”树灵并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前赴后继的做这些无用功。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来转移那些愚昧的情绪。”
看着远处再次躁动的人群,意琦行让她先回到树中不必加以理会,自己则沉心静坐,仿佛那些喧闹并不存在。
非是不愿出手镇压,而是前些时日绮罗生传来书信,直言寐主已经离开月神殿,恐怕会暗中前往琅琊台对怀羲下手,提醒他早作戒备。意琦行心知诸法诸天擅于玩弄人心,或许会故技重施,以舆论为刀逼迫琅琊台开境。所以此时他必须极力隐忍,同时蓄存实力,等待诸法诸天本尊出现。
殊十二与霁无瑕已动身前往琅琊台,最光阴与绮罗生前去寻找刀神学艺,江海凝光中只剩下了明凰与月澈。
二人对坐,一个喝酒,一个泡茶。
“恢复的如何?有信心与他一战吗?”
“没有。”她答得干脆,“论武力,我打不过一点。而且我能感受到他正在强行剥离幽精之魂争夺我的力量,所以我做好准备背水一战了。”
“心无顾虑?”
月澈烹茶的手一顿。
“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道路,我们在彼此的世界中虽然重要,但终究不是全部,不能影响各自奔向各自的归宿。我不会忘记自己身为月神的职责。”
“清醒的头脑。”明凰心疼的摸着她那一头长发,“但是越清醒的人,越痛苦。”
“我宁可选择真实的痛苦,也不愿沉溺于虚幻的快乐。”月澈眉间神纹隐隐闪烁,“我因守护众生而拾起情,也要为守护众生,放下情。”
“他很在乎你,不怕他伤心吗?”
“有绮罗生在。”她端起泡好的茶,就着氤氲水汽品闻茶香,“时间一久,再痛的伤也会趋于平复。更何况,我未必会输。”
有些决定令人痛心,但不得不为之。
她要阻止圣棺中的另一种预言成真,也决不能让那道笼罩她的阴影得逞。
若是赌赢了,皆大欢喜;若是命当该绝,月澈也准备好了后路。望月锁会指引他们回到未来,并且抹去有关她的所有痕迹,一切都将在世人的记忆中消失。
他的世界很大,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与事,就让她成为那片沧海中的一粟,渺小到无关紧要吧。这样她才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完成她该做的事。
于情爱中脱离,方能见更宽广的天地。
明凰忽然觉得手里的酒没意思极了,明明那么烈那么烧,可是入口却如此苦涩。
还以为他们多聪明,没想到是三个笨蛋凑到了一起。
去往琅琊台之前,月澈见了小月神最后一面。
明明曾是朋友的二人再见面时,皆相顾无言。
“你...”小月神变扭的握着拳,“算了,和你这个笨蛋没什么好说的。”
“是啊,我是个笨蛋。你聪明,所以有件事要托付给你。”
她将怀羲此前给她的琅玕树枝放在小月神的面前。
“替我好好保管它。”
小月神看着冰封中璀璨的金色树枝,别过头去抹了抹眼睛。
“知道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少担心。”
月澈蹲下身抱了抱她,“那就...都拜托你了。”
小月神终究没能忍住,默默将眼泪落在了她的肩头。
她会守护好属于月神的荣耀,直至这份荣耀传承到这个笨蛋手中。
寐主离开月神殿后命自己的旧部放出风声,金乌其实是为琅琊台所伤,并被囚禁于神庙之中用以供养神树。同时误导众人,月亮的消失也与琅琊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企图引起世人之愤。其本意是利用这群人寻衅滋事,耗费意琦行等人的精力,但没想到神曦对善恶极为敏锐,在感知到有人怀揣恶意前来的那一刻直接封锁了结界,令他们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见此情形,诸法诸天只好现身装作正义之士,亲自打破结界罩门,引众人长驱直入,实则暗中反设下绝杀之阵打算血洗琅琊台。
欲界为从中牟利,自然也参与了这趟浑水。只是立场摇摆不定,令人无法捉摸。
“十二,”霁无瑕擦去了嘴角血迹,勉力支撑,“这是我要面对的决断,你不必插手。”
“霁姐姐!”殊十二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我与迷达、阎达之间终有一战。唯有我亲自斩断自己的过去,才能真正做回霁无瑕。”
赤凰主说她体内的灵佛心必须在力量耗至极限时再以火源引之才会出现。寐主不会放过在场所有人,就让这块象征魔佛波旬的宝物作为筹码,最后保护魔佛波旬一次吧。
“霁姑娘,没想到我们终究还是站在了对立面。”迷达叹息,“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虽受明凰指点,功力也已全然恢复,但由于第二次淬体尚未完成,其身法偶尔露出的破绽仍是被阎达发现,不敌二人联手。
殊十二见她周身不断现红,招式来回之间越发吃力,不由得握紧手中长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