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您没再让他一个人。”
茶水已经冷了,贺欲燃举起来一饮而尽,又凉又苦的汁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他清醒了很多。
停顿片刻,他擦了擦嘴角的水珠,转身掏出了手机:“老师,以后江逾白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吧。”
他苍白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不会是空号的。”
也不会,再让他是一个人。
——
打开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江逾白靠在阳台上,双手抱胸看着他的身影。
贺欲燃轻咳:“你怎么在这。”
江逾白往上提了提书包:“家长会结束了,我过来等你。”
贺欲燃看了眼腕表,也不过才一点,虽然开的不算久,但也过了正午时间:“饿不饿,先去吃饭?”
江逾白摇摇头:“早上吃了三个包子,还不怎么饿。”
贺欲燃心一紧,又想起蒋萍说他在学校曾饿晕过好几次的事。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我饿了,陪我去吃。”
“好。”江逾白看出贺欲燃状态不是很好,瞄了眼办公室的门:“老师,都跟你说什么了?”
贺欲燃戴眼镜的动作停顿:“说你打架斗殴,调戏女同学,品行极其恶劣。”
江逾白承认,确实有被骗到,他“噗嗤”笑出来:“真的啊?”
“假的。”
贺欲燃转过头看他:“她说你经常饿晕,经常一个人睡网吧,没人管,也没人问。”
像是皮被人撕裂了,江逾白的笑容凝住。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贺欲燃忽然反问他。
江逾白恍然的盯着他。
“我能说什么。”贺欲燃自问自答,忽然冷笑:“我说我不知道。”
“对于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是窗外阳光反射,还是镜片太厚重,贺欲燃眼底似是凝了片水汽般模糊。
江逾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在我眼里很模糊,我总是在你零零碎碎的回答里找答案。”贺欲燃望着他,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又或者是,你跟别人打的一通电话。”
江逾白捏紧了手里的书包带:“那天你在门外,都听到了。”
“偷听你打电话很抱歉。”贺欲燃努力理好乱成毛线的心情,说:“但我那时候太好奇了。”
“好奇什么?”
贺欲燃说:“好奇你。”
好奇关于你的一切……
贺欲燃的喉结滚了两下,想说的话如同一滴滴落下的浓墨,在纸间不受控制的淌洒,直到蔓延出一朵无边的花。
江逾白淡淡的问他:“嗯,家庭情况么?”
贺欲燃摇头:“不止。”
我好奇你为什么会和你爸到这个地步,妈妈去了哪里,为什么都不管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你自己一个人有没有应付不来的时候。
“太多了,很多。”凌乱的问题的如鲠在喉,可他最想问的,却是那句:“但我现在最想知道,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江逾白有些云里雾里:“什么?”
“好奇那天家长会,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在想什么。”
委不委屈。
想哭吗。
江逾白怔愣了一秒,他曾设想过贺欲燃会问的各种问题,好奇他跟江纪伟僵硬的局面,好奇他碎成渣的原生家庭,却没想过他问了这么一句,似乎无关紧要,也似乎有些不对题。
“很重要吗?”江逾白问。
“我只是想知道。”贺欲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明白,江逾白最在意,也最不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情绪。
江逾白盯着他的眼睛,回想起那天记忆深刻的家长会。
那时候他父母刚离婚,整个班级就他爸妈没来。学生和家长坐在一起,说笑的声音塞满了整个班级,放眼望去,只有他身边家长的位置是空的,他穿着妈妈离开之前洗好的校服,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里听完了全程的家长会。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其实想的很多,只是胸口闷闷的,眼底湿润的睁不开。
江逾白低了低头,发丝又遮住他的双眼:“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像没人要的。”
他又抬头,脸上摊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觉得有点丢脸。但其实后来想想,也没什么。”
因为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爸妈不愿意出席的,并不只是场平平无奇的家长会,而是他混沌暗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