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为娘虽不喜旁人与你父亲亲近,却也知晓当家主母最忌‘妒’字。”
“况且你兄弟姊妹俱全,我何苦做那损阴鸷之事?”
话虽强硬,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玉镯,将心底的慌乱藏在这细微动作里。
沈清垂眸掩去眼底深意,指尖轻轻拨弄鎏金护甲,唇角漾起柔婉笑意:
“娘亲息怒,女儿不过是听了闲言碎语替您不值。”
“您为这府中操持半生,反倒落得个‘毒妇’名声,何苦来哉?”
“依女儿看,那些劳心伤神的差事,原该让旁人尝尝滋味 ——
大房的算盘既已打得噼啪响,咱们何苦替人做嫁衣裳?”
任婉云指尖蓦地攥紧绢帕,锦缎被拧出细密褶皱。
她抬眼望向女儿,却见沈清正用银匙搅着案头金丝蜜枣,“豫王……”
任婉云舌尖反复摩挲这两个字,忽觉喉间泛起淡淡铁锈味,
“年前他寿辰时,你父亲送去的翡翠屏风,倒该着人再添些彩头了。”
沈清闻言轻叩茶盏,青瓷相击声里含着三分警示:“大房的爪子已伸到库房账册上,五妹妹年纪小,那些丫鬟眼睛
却毒得很。
若等她缓过神来盘查流水,怕是要连咱们往年替老太太添妆的例银都算成亏空。
倒不如此刻借豫王府的门路,将东跨院私库里的碎银先‘挪’去做些周转 ——”
她忽然放软声调,“女儿前日瞧着母亲房里的香炉缺了香灰,倒不如让桂嬷嬷走一趟城西香烛铺,顺道……”
任婉云指尖蓦地松开,绢帕如秋叶般飘落在红珊瑚笔架旁。
她望着女儿鬓边新嵌的珍珠步摇,那珠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幽幽的光,竟比二十年前自己初入府时戴的那对更圆润些。
“就按你说的办。”
她抬手替沈清拢了拢披风,袖口暗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只是豫王府最喜江南云锦,你房里那匹月……”
沈清垂首应下,余光瞥见母亲腕间翡翠镯子在袖底一闪。
那是她十五岁生辰时,用自己攒了半年的脂粉钱托人从扬州捎来的。
母女闲话至更漏三响,沈清方敛衽告退。
踏着满地梧桐碎影回至栖梧阁,褪下累丝嵌宝护甲时,腕间红痕未消 —— 那是方才攥着铜钥匙留下的印记。
倚着竹榻,烛火摇曳间,《天命书》谶语 “彩云易散琉璃脆,毒妇终食恶果报” 的在脑海中似在跳动。
她忽然轻笑出声,檀口微张,朱唇如染鲜血:“半真半假的天机,倒比砒霜更能蚀人心骨。”
“沈妙,你在死牢外得意洋洋之际,,可曾想过这‘恶毒’的戏码,我偏要再唱上一遭?”
忽有夜风卷着纱帐扑入,案上金猊香薰翻倒,龙涎香混着药香在屋内弥漫。
沈清捏起一缕青丝绕在指尖,眼底淬着冷芒:“若不唱完这一出……”
话音戛然而止,她起身推开雕花窗棂,望着西跨院方向冷笑,“只是这一局,该换我执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