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软声,近似祈求的语气:“小意,你不用给我说对不起,告诉我理由,好不好?”
他只需一个理由,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原谅一切,过去的六年就可以翻篇。可为何连一个理由都不愿意给他。
徐晚意哭了,泪水盈满眼眶,传出小声地抽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樾松手,愣怔站着,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失态,徐晚意擦掉眼泪,转身胡乱踩上鞋,推门离开。
砰一下的关门声让江樾回过神,他垂眸落在门边的伞上,察觉到什么,慌忙拿起伞追出去。
晚一步,电梯门正好合上,透过门缝看到女人布满泪水的脸,心脏狠狠抽痛。
他好像...不应该逼她的...
*
徐晚意近乎落荒而逃,冒着小雨在路边拦下出租车,回到鹭湖湾别墅。
池佳原本躺在沙发看综艺,笑得眼泪直流,看到被雨淋湿狼狈不堪的徐晚意后,蓦然大惊失色。但什么也没问,只是催促她快去洗个热水澡,并为她找好换洗衣物。
任由花洒水冲刷自己身体时,水流模糊视线,和泪水交织在一起。
不想哭的,她明明不想哭的。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她就是,忍不住。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也许回南城也是错,也许相遇也是错。她和他,终归是有缘无分。
吹干头发,徐晚意近乎虚脱躺上床,浑身颤抖无力。
门被推开,她并未回头看。察觉有人坐在床边,手落在肩膀上,徐晚意从被窝中伸手擦掉眼眶流出的液体。
池佳垂眸,欲言又止:“小意...”
徐晚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扬起语调,嗓音沙哑:“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池佳叹气,俯身和被抱住那单薄的身体,“发生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不用憋在心里。我们是好朋友。”
卧室沉寂半晌,传来隐忍的抽泣。
徐晚意哽咽:“他问我...为什么分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我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没事,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就不说。”池佳轻拍安慰着,因为感同身受,心跟着哭声拧紧。
她们都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可她们分手的时候,痛苦都是一个人扛,只因不愿让对方知晓痛苦。
这两年的痛,她一个人知道。可徐晚意呢,那可是六年,整整六年。
*
进入五月,南城正式入夏,天气炎热,蝉鸣不止。
徐晚意从池佳那搬出去了,没有搬去W公馆,最终在人民广场地铁站附近找到一处合适的套一,家电齐全,甚至还有房东留下的厨具。
那天过后,江樾并未联系她,她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生活重归于平静,她只需要再坚持一个月,就可以抛下南城的一切,回到北城,继续过她一个人的生活。
上班,下班,整理素材,睡觉。她的生活如此简单,心情不再受任何人影响,不再产生任何波澜。
劳动节期间,宁蕴来南城出差,302除远在杭城的许茄芯外,自毕业后又聚了一次。饭后,送宁蕴回酒店的路上,徐晚意被转着弯问,她和前男友是否发生了什么。徐晚意笑了笑,能有什么。
他们继续原有的生活轨迹,不再联系。
*
月亮爬上枝头。
仁和派出所,大厅喧哗吵嚷,一对年轻夫妇因为婆媳问题发生争执,推搡不停。
“你每次都听你妈的话!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我有什么办法!那是我妈!”
“行啊你个妈宝男!和你结婚是我瞎眼了!那就离婚!这日子别过了!”
“离就离啊!孩子归我!”
“呸!你休想!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坐在大厅等候处的几个男人正在看热闹,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低头沉默了。
江樾和陈可一个拖一个,将两人隔离开来。
陈可拍背安抚:“好了好了,别吵了,别把自己气出毛病了。”
女人一改先前的凶狠形象,哭哭啼啼变得柔弱:“陈警官,这次我真的要离婚,不接受调解。”
看戏的路人打趣:“那应该去民政局啊,报什么警。”
女人装聋作哑,不再说话。
江樾示意陈可,神情疲惫,话语充斥着无力感:“把他们带进调解室吧。”
“行。”
年轻夫妇被带进纠纷调解室,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偏过头,谁也不看谁,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你值三天夜班了,赶紧下班吧,我来就行。”陈可见江樾眸中布满的红血丝,担心他的身体健康情况。
江樾摆手,在电脑旁坐下,问年轻女人,“说吧,怎么回事。”
女人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所有的错丢给男人和丈母娘。男人见状扬声反驳,丝毫不肯退让一分。说半天没说上重点,陈可打断:“所以你们今天为什么吵架?”
女人瞥了眼,“你说!”
男人双手搭腿上,弓着腰,颇不耐烦:“我不想说,离婚吧。”
女人气急败坏,冷笑:“呵呵!赵英杰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看不起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爸没妈就一定要在你们家受欺负!”
男人怒气平息,抬头,带着同情的目光彻底把女人激怒:“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陈美娟就算没人要!也不会再踏入你们家一步!”
女人的吼声响彻整个房间,江樾脑袋疼得厉害,抬手揉太阳穴。
男人叹气,话音软下来:“美娟,我从来没在乎过你的家境,你没有父母,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我爸妈也是一心为你着想,从始至终都把你视如己出。这次是我妈生病了,她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还让我们俩在亚城好好玩。”
“我作为她的儿子,怎么可能放任她一个人在医院。他没有不让我去,是我自己不想去。”
“我真的累了,你要离婚就离吧。”
“······”
二十分钟后,调解完毕,又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江樾和陈可送走当事人,纷纷叹气。
陈可感慨:“不希望再接到他们的报警了。”
江樾嗯了声,重返大厅。王伟德一行人正在劝阻一群试图在警局闹事的人,当事人酒精上脑,丝毫没在乎这里是警局,骂骂咧咧,吵嚷不断。
推搡之间,王伟德忽然怒斥:“都他妈给老子闭嘴!真把这儿当菜市场了是不是!”
“李盛!胡明宇!把他们带进去!”
吵嚷声瞬间平息,一米八几的壮汉蓦然封口,被警员带走。
江樾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笔记本,和一张背过去的照片,拍了拍灰,翻过照片递过去。
王伟德伸手接过,却不见人松手。他喘着气抬眸,顺着江樾的视线停在手中的拍立得相片上。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王伟德抱着一个小女孩的合照。小女孩穿着漂亮的红裙,戴着一个皇冠,一看就是小公主。可她明显哭过,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水,鼻尖通红,看着楚楚可怜。
江樾心跳声近在耳边,难以置信:“这...”
王伟德叹气,“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