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对方报以自己最诚挚的问候并且直白地揭穿一切,托帕对于对方特意把自己带出酒店才对话的目的有了大致的猜想,眼下只差他最后一句肯定。
“的确,那么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希望你向公司汇报的过程中不要透露‘烛允诺实现你的一个愿望’这件事情。”
右臂的游龙臂鞲在寒风无关照差别的吹拂中微微发热,让自我意识上如同嫩芽般萌生的轻微凉意胎死腹中,丹恒毫无遮掩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八九不离十。
托帕对丹恒的请求毫不意外,甚至如果包括星穹列车在内无人对自己提出这个相当于有损公司利益的失礼请求,她也会选择主动隐瞒这个会遭人眼红嫉妒的事实。
原因无他,就托帕所知道的「战略投资部」里那些偶尔在催债过程中会碰头的同事都不会像弗莱明先生一样把全身心都奉献给琥珀王的大业中,其中这些人中也包括托帕自身和她绝不想打过多交道的砂金,更何况是那些她熟悉或不熟悉星际和平公司大人物。
所以就算是顶着被「钻石」处分或是被公司开除的风险,托帕也绝不可能让“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请求”这个不定时炸弹暴露于公司眼皮底下。
这是从天而降的馅饼,亦是引蛇出洞的陷阱。
尽管说出这句话的高维存在并不在乎祂犹如路边石子般渺小的一句承诺会给世界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后果,但头脑清晰的托帕还是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份与堪称见到了龙之宝藏般稀有事件的共存副作用,而不是像那些失败者一样被眼前蝇头小利迷惑了双眼。
如果丹恒先生提出的请求不是与刚才即将对自己说出重话的阁下有关,自己才要感到意外,话说……这次阁下的名字是叫做“瓦沙克”而不是“烛”这个具有仙舟特色的单字吧。
不过既然有无名客提出了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做的多余请求,那么她可要好好收上一笔不小的本金和利息,来满足自己如加了油的柴火般突然旺盛燃起的好奇心了。
本着对方有求于自己的请求,托帕单手托起下巴思考着全盘说出这件事的利弊,做出了一副故作为难的神情,
“是因为仅有阁下所能掌握的强大力量吗,其实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丹恒先生你想要把这件事压下去的息事宁人想法,但我还是想要有一些关于阁下的问题想要请问你。”
明明看见了丹恒原先呈现放松姿态的部分身体部位因为自己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而骤然缩紧,托帕却仿佛视若无物地用自己灵巧的手指把玩着印有公司标记的金币,等待丹恒的回答。
【让她问,能坐上「黄玉」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算你现在不回答,恐怕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也会在事后通过自身掌握的途径来满足自己过剩的好奇心。】
从传承下来的残缺记忆中搜寻着仅有一面之缘的不知道是多少任的「黄玉」印象,雨别闭目轻揉着太阳穴放松,向丹恒提出自己的建议。
丹枫现在还在因为那些在自己看来就压根没有多少真感情在里头,像纸张一样一撕就碎的儿女长情而黯然伤神。
瞧那家伙话都不愿多说一句地站在那面窗思过,还隔着窗户偷窥在酒店里头陪着其他人胡闹的烛,那代表了他心情的龙尾还持续不断地啪嗒啪嗒打着地板,发出仅有丹恒和自己两条龙才能听到的噪音,显然已经指望不上,还不如下一个更好。
雨别头一次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竟是如此地沉重,沉重到让他梦回自己以前是如何顶着底下那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龙师们的无用进谏,站在显龙大雩殿前高傲地向族人宣布用鳞渊境镇守建木还有唤醒被其他持明龙尊联合镇守封印的烛这两个决定。
毕竟只有自己能阻止丹恒这个心眼肯定玩不过别人的两百岁未成年小鬼踏入这任「黄玉」即将设下的语言陷阱了。
为应该尽享退休悠闲生活的自己如今却像个老父亲般操心着丹恒找了一个理由,雨别不满地轻啧了一声。
如果说丹枫是历代饮月君里精神不正常最明显的持明龙尊,那他雨别就是开创了在外人看来不朽后裔精神状态都欠佳,需要去找心理医生挂号的刻板印象先河的创始人。
换而言之,雨别和丹枫都是继承了“饮月”这一名号的不朽后裔中精神数一数二不正常的两条龙,不然他们也不会分别对不可名状的许愿机(瓦沙克)许下各自的愿望,从数以计百的饮月君记忆所化成的持明蜃影中脱颖而出,成为现在还尚有自我意识的残影。
纵然自身再怎么不愿赞同寄宿在饮月君力量内的亡魂(雨别)的提议,丹恒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对,因为他从托帕的眼中看到了类似幻胧对建木一样的相同渴求。
虽然知道托帕肯定不会造成等同于建木的混乱,但丹恒还是为此下意识地感到了心惊,想要守护当下列车组成员们平静生活的过度应激让他险些拿出了击云应战。
【冷静一点,不要因为这种小事而自乱阵脚。】
在雨别的沉声提醒下好不容易平复了经历仙舟一乱后压根受不得半点刺激的脆弱心灵,丹恒在托帕笃定着自己一定会同意的眼神下终于决定松口,只是在询问前,他还是要照例以列车护卫的身份进行惯例的检查,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进行提问?”
即便是被询问着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托帕的脸上仍旧保持着充裕的笑意盈盈,她明白丹恒已经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现在只需要继续维持职场上她一直在保持的真诚善意,继续化解他的戒备即可。
“当然是以我的个人身份进行询问。”明白丹恒到底在顾虑着什么,托帕举起右手承诺道,
“如果你还在顾虑我是否会把这些问题的答案告诉公司,我可以发誓下面这段对话只会留存在你我二人的记忆中,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不论对待同事还是客户都要保持自己的那份真诚,这是托帕的底线,也是她在职场上战无不胜的秘诀。
【算上我和还在那里从窗户缝隙偷窥酒店里面动静的丹枫,应该是不会让第五个人知道。】
即便在场只有丹恒和丹枫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雨别还是本着有事没事总要找事做的心态斜靠在自己足有半身大小的尾巴上,懒洋洋地玩弄着掌心中的重渊珠,纠正托帕话语中出现的错误判断。
“你要问什么?”习以为常地没有理会雨别无用的改正,丹恒稍稍停顿了一会,不放心地补上了后半句提醒,
“如果是太过隐私的问题,恕我无法透露更多回答,那应该是烛个人的隐私,我不能代表祂。”
“当然,我还是明白哪些问题可以问,哪些问题不可以问,而且我只准备问一个问题就好。”
眼见丹恒终于松口准备回答自己的问题,托帕自然是很高兴地做出了第二份必要的承诺,尽管就算丹恒不提醒,她也不准备去询问更多不应该是自身一介凡人所能够踏足的领域的相关问题。
“那么请听好了,包括丹恒先生你刚才向我提出‘不要告知公司愿望’的请求,你在过去、现在、未来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行一切与阁下有直接关系或间接关系的行动,而你本人又是如何来看待阁下有时候与社会脱节的所作所为?”
几乎是将对方方才提问过自己的问题原封不动甚至还扩写了不少地返还给对方,托帕微笑地看到站在自身对面的丹恒因为自己提出的问题,脸上浮现了些许属于青年人的稚嫩紧张感。
尽管她的眼中没有一丝应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