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聿现下才展露出这个年岁该有的明快,瞧着让人心软。
“殿下勿动。”
冯初轻轻搭在她的小臂处,让她站住。
手指滚烫的温度叫拓跋聿后脊梁窜起麻痒,直冲天灵盖。
脑中全然白茫茫一片,怔忡当头。
眼睁睁瞧着她的手指拨开自己的发梢,薄唇张合,好像是说了些诸如‘殿下头发生得真好’之类的话。
她轻抬袖,衣衫上的香气拢了上来。
拓跋聿再看不见别的,眼前只剩下她陡然凑近的脖颈,如玉如鹤,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碰一碰。
发髻间被什么东西给插动,凑近的脖颈也随之离开,在阳光底下泛着近乎耀眼的白。
料想到是给自己簪了新发钗,拓跋聿下意识要去碰,手腕却被冯初握住了。
“欸,殿下做什么取下来?”冯初浅笑,眉眼盈盈,“好看。”
好看。
拓跋聿呼吸一窒,握着冯初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
她当真是疯了、魇了,思绪又开始疯长,那两个衣衫不整的宫娥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脸却渐渐不再是她们的脸,而是冯初和她的脸。
她的衣襟散开后会是何种风光?
还有、还有她梦中的‘巫山神女’,冯初能否让她见一见,能否、能否让她也做一回楚怀王?
拓跋聿想到这些,身子都可耻地颤动起来,连带着呼吸也快了几分。
冯初察觉到她的异样,颦眉道:“殿下?”
“啊?啊!”拓跋聿如梦初醒,旋即红了脸,不敢再看她,“阿、阿耆尼说、说好看,那、那便好看。”
???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再度盘踞在了冯初心间。
可她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处奇怪。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冯初最后只能朝这方去想,“若是殿下身子不适,该早些回去修养才是。”
“不、不,孤无碍。”眼看着拓跋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眶泛红疑似又要淌下泪来,冯初就眉眼不住放缓。
“好、好,无碍。”
兴许是害怕自己叫太医来,畏惧吃药吧。
冯初再度为拓跋聿找好了借口。
然而接下来的一段路,拓跋聿依旧魂不守舍,无论冯初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都不敢抬头瞧她。
好似冯初是什么洪水猛兽。
拓跋聿心里此时却是充满了愧疚和心虚。
此前梦见隐隐绰绰的人还不能说明什么、梦见她送给冯初的手钏时,还能自欺欺人,觉着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能将冯初同梦中的人联想起来。
然而今日她却再也不能忽略掉自己心中的情感。
她分明生了同那宫婢一般的心思!
冯初替她暂上发簪时,她想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尽管脑子里无数次告诫自己,她是冯初,是太后的侄女,是拿她当晚辈教导、为她付出那么多的冯初。
可这些告诫并不能掩盖她闻见她衣襟上的香气时,渴望亲咬她脖颈的冲动。
她心下惶惶,没有继续游玩的心思,冯初没有继续扰她,惯常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今日是臣不是,殿下怏怏,臣却不能为殿下解忧。”
宫门处,冯初拜别时,眼中的自责蛰得拓跋聿心疼。
“不、不怪阿耆尼。”
不是冯初的错,是她,是她生了如此奇怪的心思。
她还想解释些什么,见得冯初微微摆头,就知无需多言。
“殿下有心事,不能告诉臣也无妨的。”冯初很是自然地替她理了理衣襟,“等殿下愿意同臣说的时候,再说与臣,也好。”
“臣告退。”
冯初的车辇消失在平城长街,拓跋聿觉着今日的风真大,要活活将她扯碎了。
她一言不发地回到安昌殿,无数次地告诫自己,要收心,不能用对冯初生出这种肮脏的心思。
这是大逆不道、罔顾伦常!
拓跋聿颓丧地坐在宫内案几旁,屋外的喜鹊都归了巢、知了都叫干了嗓,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不能任由自己这肮脏的心思玷污了阿耆尼,在她没有收好自己这份心的时候,她该少同冯初相见才是。
她是这样想的。
然而当夜坐在梳妆台前,照见自己鬓发间的那根玛瑙珠钗时,拓跋聿构筑了数个时辰的心防轰然倒塌,化为颓圮垣墙。
冯芷君看人也未必那么准。
拓跋聿,有时候也是有谋无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