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就知道哭,你还知道疼啊,你个小笨蛋,这么多可怎么弄下来?”杏娘又气又心疼,撕掉一小半,半个头仍是包得满满的。小儿子抱着脑袋死活不让碰,疼得哇哇叫,鼻涕泡都吹出来了。
最后没法子,真要全撕下来,小儿子的脑袋也要涂上一层膏药。
干脆拿了剪刀一通乱剪,把个头发剪得跟狗啃的一样,长的长短的短,参差不齐。好在他不在乎,只要不疼就行,顶着一头乱发照样跑来蹦去,来去匆匆。
芝麻暴晒过一遍后,丛三老爷小把拿起来头朝下,倒提着抖动或用棍子敲,拾掇起掉下来的芝麻接着晒芝麻杆子。有勤俭惯了的老人会晒三次,收三次芝麻,着实繁琐得很,于是有了“抖不尽的芝麻”这个俗语。
丛三老爷倒不至于抖上三次,但是两次是必须要的,其实最后一次晒完已经抖不出多少芝麻了。只不过人们宁愿多费点事,能多收一把是一把,实在掉不下来籽粒才死心。
剩下的芝麻杆抱进灶房,这种暴晒过后的枯杆子是最好的引火柴禾,点燃就噼里啪啦响个不住,一点黑烟都没有。
杏娘则在打理房前屋后、河对岸的菜园子。
辣椒秧子、茄子等刨根撅起,黄瓜藤、南瓜藤枝蔓全部扯掉,豆角、蛾眉豆的架子拆了当柴烧,杂草连根刨了。
刨出来的植株抱回家喂鸡,整个园子顿时变得空荡荡,种了一季的土壤板结硬化,锄得深才能疏松透气。
杏娘在河边上的菜地锄得满头大汗,撑着锄头把手歇口气,英娘嘴里嚼着东西溜达着走过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把菜园子整理出来了,天热成这样,也洒不成种子吧?”
杏娘喘着粗气道:“先粗略锄过一遍,洒了黄豆渣子沤肥,等天凉下来再细细翻一遍,再洒一遍草木灰,这般弄下来土里肥力才高。”
英娘服气:“好吧,看来我天生就是个懒人,去年本想着勤快一把来着。结果连洒了两次白菜、萝卜的种子,洒一次死一次,白白浪费那些种子。辣太阳全给晒死了,气得我索性过了中秋才撒种,没成想居然全活了。”
她一拍手总结陈词:“今年我也不勤快了,干脆等过完中秋再说。”
“就你歪理多,不过天凉快些再撒种总归错不了。”杏娘看她吃得喷香,嘎嘣作响,“你吃的什么,隔两里远都能听到咯吱声,听着牙疼。”
英娘从袋子里抓一把摊开手心,赫然是把炒老蚕豆。
“你家这么早就开始吃炒货,到了冬天蚕豆够用吗?”杏娘接过扔一粒进嘴巴,酥脆易嚼,豆香扑鼻。
秋收后田里无甚大事,只等霜雪降下来好猫冬。白日里闲坐无聊,女人们凑成一堆烤烤火,做做针线,说说远近人家大小是非。嘴里嚼一些零嘴打发时间,无非是些个炒货、瓜子豆子一类的。
英娘满不在乎:“我家用完了不打紧,我婆婆那里有得是,只要是田里能长出来的东西,她老人家种起来都是多多益善。”
杏娘好笑:“你还说你几个嫂子跟你不对付,你婆婆家都快成你家的仓库了,缺什么就去拿,她们当然看你不顺眼。”
英娘喊冤:“这真不能怪我,是我婆婆说要我们去拿的,我是个脸皮厚的,人家如此说我当然去拿了。我那三个嫂嫂要脸面,生怕旁人说她们吃喝是靠了老人,非得要我婆婆给她们提到家里才肯用。”
她寻求认同似地说到:“照我说这不是多此一举,没事找事吗?我才不做这么矫情的事情,她们又不舒坦了,没少嘀咕我。不就是自个想要偏要装作一副勉强接受的样子,看我跑去拿了又觉得吃了亏,你说活得这么拧巴,何苦来哉?”
杏娘失笑:“脸皮厚吃个够,左右吃不了亏。”
“就是!”
俩人哈哈大笑,两个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莽里莽撞的行事风格让人又爱又恨。
眼看离中秋还有两天,杏娘开始准备给娘家的中秋节节礼,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她打算去镇上置办。
正好上午守摊子,临近晌午时跟公爹嘱咐一声,杏娘掂了荷包闲逛。
这几天爹娘肯定是不愉快的,估计也没甚心情过节,给他们银子又不肯拿。索性趁着节下把礼置办得厚一些,补贴两个老人。
省着花钱有困难,想大方买东西再简单不过。
细棉布扯了两匹,两边爹娘各一身,猪蹄四只,五花肉、草鱼各四条,糖、月饼、酒水、点心、果子等各四样。分成两份,一份留家里,一份送娘家,再加上跟周邻约好的中秋节当天早上订的三斤鳝鱼。
一份像样的中秋节礼就成了,既不过分寒酸,也不会抛费,都是家里能用得上的东西。
要不怎么说还是分家好呢,花自家的钱买送娘家的节礼,不用攀过来比过去。过日子图的就是一个舒心,纵是清贫些,也好过整日里憋一肚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