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这一日全家老小起了个大早,穿上新衣打扮妥当,杏娘提了一篮子节礼带上三个孩子坐船回娘家。
打算过去那边吃早饭,顺便吃了晌午饭再回家整治晚上的团圆席面。
杨氏喜笑颜开迎了三个外孙、外孙女进屋,“我的三个小乖乖看着又长高了,尤其是小二哥,越发的斯文有礼,真好,都是好孩子。”
捧着青果的胖胳膊捏了又捏,舍不得放手,“还没过早吧?走,跟外祖母去灶房,外祖母给你们打糖水鸡蛋,保管甜到你们的心窝子里去。”
青叶是吃过这个的,且还印象深刻,知道好坏,迫不及待提意见:“外祖母,我要嫩嫩的能流出蛋黄的鸡蛋,不要吃老的。”
两个小的人云亦云:“我也是,我也要吃嫩的。”
“好好,都有,外祖母最会做嫩鸡蛋了,放心,不会煮老的。”杨氏忙不迭保证,不就是嫩鸡蛋吗,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这有什么难的。
杏娘眼睁睁看着三个小的簇拥着老的往灶房走,她娘眼角都没瞥她一下,不由好笑,提上篮子跟着往后院走。
用勺子舀起一颗白色蛋清包裹的橙黄色蛋黄,咬破蛋黄上的薄膜轻轻一抿,蛋黄像流沙一样涌入口腔,细腻软嫩,爽滑可口。还真像她娘说得那样,甜到心窝子开满花。
“娘,今天晚上家里打算怎么过,还跟之前那样四家并做一家在老宅开火吗?”
杨氏撇嘴:“那肯定不会,今时不同往日,我跟你爹看着这老些个儿孙就来火。生他们一场,养到这么大,连孙子都上坡了,还指望着趴在我们老两口身上吸血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哼!且等着瞧好了,老三这个事没了结,人人心里的算盘珠子滴溜溜转个没完。”
提起这事,杏娘就忧心:“爹许诺三个月后还剩下的银子,家里有那么多现银吗?他老人家到底怎么打算的,也不跟我露个口风,我心里急得很。”
“说了要你别管,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杨氏安慰女儿,“你爹什么风浪没见过,这还真不算什么,银子我们也能拿的出,但不是这么个拿法。”
见女儿眉头微挑,一脸疑惑,杨氏少不得安她的心:“世人都说多子多福,子孙满堂是福气,这话既对也不对。若是家业兴旺,子孙出息,知礼守节,那当长辈的自然能得以安享晚年,其乐融融。
要是一锅粥里哪怕掺了一颗老鼠屎,那日子都过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她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人的心都是偏的,十根手指头尚且有长短,一大家子这么些人,怎可能事事公正,一碗水端平?
一个家族只要大方向掌握好,不出差池,水底下的明争暗斗,你来我往都不是问题。怕就怕在有人搅浑了水,其他的人想浑水摸鱼,当家的再处事不公的话,心怀鬼胎的就更多了。”
杏娘听得似懂非懂,他们这一家子在白水湾站稳了脚跟,可人多口杂的,又都是儿孙辈,实在不好管教。
杨氏总结陈词:“现在爹娘还没老迈不堪到那个地步,这个家还是能掌得住的。若是真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那天,自有下一辈的当家人来掌舵。再说了,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家大了该散就得散。
要是安分守己,凭着那点血脉之情,自有他的那碗饭吃。若是不甘久居人下,那就各凭本事吧,我们且顾好当前就够了,后头的日子到了跟前再说。”
杏娘沉默不语,家常过日子大家都是笑语嫣然,和气平顺。背地里怎么样,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此时她又有些恨自个头脑简单了,她能想到的人都能想到,旁人想得到的,她还一头雾水。
一时李老爷子打拳回来,自有另一番契阔,饶有兴致地带了三个外孙辈屋里屋外地忙活。
把晒干的细竹竿顶端劈开手掌长的两半,中间用一小节竹片撑开,制成三个尖角的形状。
寻了屋檐下、墙根底、树杈子间的蜘蛛网转圈搅了,要是运气好碰到守株待兔或织网的蜘蛛就更好了。打劫了蜘蛛悬吊在竹竿上吐丝,一边吐一边把三角框架织成密密麻麻的网。
余下就好玩了,举了竹竿到处跑着粘虫子、苍蝇还有蜻蜓,一碰一个准。
有些力气大的死劲挣扎能脱身,大半挨了蛛丝就小命休矣。
看着网上的蚊子垂死挣扎,三个小的哈哈大笑,团团围住李老爷子喊“外祖父!”李老爷子捋了胡须一派高人风范,微笑不语。
晌午饭异常丰盛,李家老两口的饭食本就比丛家精致,加上杏娘带来的一堆食材,两母女下大力气整治了一桌席面。越是吃得人少,越不能显寒碜,三个小的吃得满嘴流油,嘴巴比抹了蜜还甜。
“外祖母做饭真好吃,我要天天来外祖母家。”
“我也是,外祖母,往后我就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还有我,我也是。”
杨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日后你们三个就住在老李家算了。你们爹那个家不回也罢,左右他又不在,等他回来了你们再回去。”
见老伴胡说八道,李老爷子但笑不语,格外有兴致小酌了两杯。家里虽不差酒,老爷子好吃酒却不贪杯,只在年节里或心情愉悦时抿几口,杨氏当然不予理会。
饭后又歇息了一阵,杏娘带孩子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