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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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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女便被送上来,坐而调琴。

纥石烈志宁起了身,还将他衣袖也掸一掸,赶去一只小飞虫儿。

东方钺、昭烈方悟,呼“沈王殿下”,亦在下盘坐。

完颜允晟令人持书而上,又道:“贵客看罢文书,便画押盖印吧。”

东方钺见这少女将花领巾轻轻一拂,一痕墨绿抹胸,搭花罗夹缬珠翠线金衫子,如“密四门”样式,梳“云尖巧额”,缀一枚“掬水月在手”金钗,忽问:“不知这标致女子是哪家的?”完颜允晟道:“此是宋室宗姬之后。能为东方先生抚琴,是她有福。”东方钺回道:“靖康之乱,天下鼎沸;思美人兮,不可再得。她一个孤女沦堕至此,委实可怜。昔宇文虚中有词:‘疏眉秀目。看来依旧是,宣和妆束。飞步盈盈姿媚巧,举世知非凡俗。宋室宗姬,秦王幼女,曾嫁钦慈族。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覆。一笑邂逅相逢,劝人满饮,旋旋吹横竹。流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旧日黄华,如今憔悴,付与杯中醁。兴亡休问,为伊且尽船玉。’不知可否容我敬姑娘一杯?”完颜允晟只说:“先生自便。”东方钺又叹说“应分千斛酒,来洗百年忧”,便提了面前的银胡瓶,满注银菊杯,递与她饮下了。

那持书者是王彦潜,见状笑道:“先生何来如此多愁!”

东方钺未睬,对完颜允晟道:“倘要和,光这些米豆牛羊都不成,务必割六州与蒙古。”

“先生口气不小。”王彦潜戴一顶硬翅幞头,着绯色朝服,佩银鱼,曲领方心效宋样式,腰上是一柄宝剑,开口皆嘲弄,“不知蒙古大军能否敌我铁浮屠呢?先生有勇,我亦敬先生一杯。”便也递杯与他,而他不接,目色如剜,说道:“宇文虚中虽失/身异域,而报国之诚炳炳如丹,不惜屈身,以图成事,志固可悲,功亦垂就。我固不及宇文先生,但这点气节,我有。”

王彦潜将杯子放回红漆涂金案上,冷冷道:“何来如此一个老匹夫?”

“王状元啊,你祖上不也是靖康旧臣吗?为何你却变节于金?”

“东方先生,在那刀山铁板上滚过一回,任凭你是金刚罗刹,也该低头认得完颜二字了。先生清高啊,殊不知这世上本就是清者少、浊者多?固以察察皓皓之身蒙世俗之尘埃也。行,你是君子,我是小人。这浊恶之世,这社稷江山,这巍巍之山,这滔滔之水,总要有贤与不肖的皇帝来坐吧?我圣上之贤,过于赵昚,你怎知我这道不通向一个盛世?你只知蒙古今日伐金,焉知它明日伐不伐宋?倘论这罪,这孽,你只怕比我更多、更多!可怜你终日衔恨,四十白首,枉费了许多心血精神!这个荣华富贵,我有了——”他张臂笑如叮血之蝇,“你看不起我,你算老几?”

“荀子曾说,‘人臣之论:有态臣者,有篡臣者,有功臣者,有圣臣者。内不足使一民,外不足使距难,百姓不亲,诸侯不信;然而巧敏佞说,善取宠乎上,是态臣者也。上不忠乎君,下善取誉乎民,不恤公道通义,朋党比周,以环主图私为务,是篡臣者也。内足使以一民,外足使以距难,民亲之,士信之,上忠乎君,下爱百姓而不倦,是功臣者也。上则能尊君,下则能爱民,政令教化,刑下如影,应卒遇变,齐给如响,推类接誉,以待无方,曲成制象,是圣臣者也。故用圣臣者王,用功臣者强,用篡臣者危,用态臣者亡。态臣用则必死,篡臣用则必危,功臣用则必荣,圣臣用则必尊。’”东方钺道,“我也不知,王状元是功臣、圣臣,还是态臣、篡臣呢?”

“老匹夫——”

完颜允晟忙道:“我幼读兵法,不知东方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东方钺自斟一盏:“请说。”

完颜允晟道:“素书有云:‘同志相得,同仁相忧,同恶相党,同爱相求,同美相妒,同智相谋,同贵相害,同利相忌,同声相应,同气相感,同类相依,同义相亲,同难相济,同道相成,同艺相规,同巧相胜:此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今之金、蒙,犹昔之宋、辽,共叔侄兄弟之国,是同志、同仁,同类、同道,故当和,不当战也。东方先生以为,我说得对不对呢?”东方钺笑道:“沈王熟读兵法,却不曾也读一读《君道》?‘所谓天下者,谓其有万物也;所谓邦国者,谓其有人众也。夫国以人为本,人安则国安。’大金行‘减丁’之策,以蒙古之民为最末,谈何‘以人为本’呢?又谈何同志、同仁、同类、同道呢?——拿出六州来,方可和。”

“这宋室美人名叫莺官,和议一成,可赠先生为妾。”

东方钺又笑道:“纥石烈元帅,我爱妻如命,宁死不纳妾。”

一夜,芳沅携了一摞换洗衣服去安娘子帐中。

她还在忙针线,说道:“是做给大王子的。”安娘子一直视葛术虎如亲侄儿一般。这一件夹袄是岫青色,右衽、窄袖。又扎上几针,安娘子说:“我眼睛疼,不如换你来,只余这末几针便成了。新接到传报说快开战了……也不知我家那人在金营如何,想必是被扣留了……”芳沅将衣裳提了,叠作两段,抱着往自己帐中去了。

帐内有两个小奴婢,一个叫檀儿,一个叫黛儿,忙把油灯拨亮一些,呼她来坐。

展开这衣裳,十分宽大,像是他的身量……

芳沅蓦然脸一烫,叫黛儿取来些针线,往衣裳内里贴心处补了三四针。夜将深,檀儿、黛儿往别处歇息去了,她又将这袄子捧来贴一贴脸,临末了朝领口轻轻一吻……次日将别,她一大早只叫下头人将这夹袄送去,自己仿佛恇怯、忸怩,又等一等,听得人声、车声时匆匆忙忙出了帐,避在树下,一河水上流影动,是他,纷纷云马之中是他,水影如泡,是他将引兵出征去了。她只盯这水上影……

葛术虎在马上张望,四下不见她,怅怅然,挥鞭而去……

引用:《大悲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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