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生意好,日日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所以说能给朱老板的花并不多,好在朱老板也不太在意,反而有些窃喜:“正好,这瓶花我带去南方也不好卖,路途遥远还颠簸,南下以后,天老爷,我都不敢想得有多狼藉。”
难得是个艳阳天,店里人早早把门口那一块积雪扫开,此刻雪堆上顶着一个雪球,雪球上有两颗黑色旗子和一根胡萝卜,头顶一只木桶。
正是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沈安宁温着酒,给朱老板倒了一杯,就这么看着雪人慢悠悠道:“说起来,我又做了一些新的玩意儿……”
她话就顿在这儿,朱老板这人爱财如命,必定着急得很。
果然——
“哎哟,沈小娘子,您又做了什么出来?实不相瞒,上次您给我的花画在我们那块卖得可好了!就等您出新玩意儿呢!”
沈安宁抿了一口酒:“不急。”
朱老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沈安宁早把这姓朱的祖上三倍都查清楚了。
这人家里发迹也就是上一辈的事儿,他妈常年在海上讨生活,一次带着一些茶叶,奇迹般地飘了过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路北上来了京城。
好品质的茶叶在哪儿都是硬通货。
由此,她赚到了第一桶金,不得不说这是个深谋远虑的女人,这钱她全拿来买了一艘新的船,一艘终于有甲板和货舱的船。
发迹后,到了朱老板这一辈,早已经背靠大树好乘凉了,因此垄断了南方的茶叶行业。
这胖子是个认钱不认人的,沈安宁不会重蹈覆辙。
“技术不成熟,产量还不确定呢,”沈安宁眼眸低垂,“等有机会了,我们肯定合作啊。”
两人就像是旧友重聚一样,然而心里想的什么,怕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荔枝酒带着果香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入口第一瞬间,能感觉到的只有舌尖弥漫到舌根的麻。
“掌柜!我们花卖没了!”
沈安宁转头看了一眼,道:“哎呀,这可真不巧,花儿还在我宅子里呢。朱老板,失陪一会儿……小瑜……”
朱老板忙把她按住:“不用招待我了,时候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
“那您慢走。”
沈安宁站在店门口没动,看着那肥硕身躯消失在了街角。
内心无限感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上次还得她和萧誉低声下气请喝茶,好话说尽,想办法和这人合作,而今却什么都不做,这人反倒是殷勤得很。
除了他,还有往年那些压价买花的花贩子,也像是苍蝇一样围在她的花店旁边。
有些烦,但是沈安宁倒也没多反感,这不也正说明了她的法子确实好么?
“姑娘,天气冷,披件斗篷吧。”
苏灵拎着一件红色兔毛边的衣服出来。
几个月下来,这姑娘脸上早不见初来时的柔弱之感了,面皮红润,身子上也长了些肉,不见人时一般都在做事情,料理得也好。
往常有些事情全是男人做的,纰漏百出,由她来做之后,方方面面都变得完善了。
沈安宁心思一动,问道:“苏灵,你想学插花和干花吗?”
苏灵:“?”
.
第一批干花和压花已经做好,沈安宁早把剩下的加工方法也教给了大家。
如果这是沈安宁撒下去的种子,那么现在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
沈安宁把店子交给了苏灵打理,自己坐着驴车回了花村。
彼时,学堂里堆满了画框和干花花枝,沈安宁去的时候简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多亏了有个机灵的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她才有路能去监工。
萧誉坐在沈安宁一般用的大桌前,面前排着两对,一个一个登记名字和作品,过一个,入库一个。
这是沈安宁第一次见他写字。
笔锋凌厉,字迹娟秀,其严谨规矩与他本人简直天地之别。
沈安宁忍不住鼓了鼓掌:“写得真不错?”
萧誉原地开屏:“那当然,好歹是正儿八经考上来的。”
他埋头奋笔疾书时忽的一顿,在下一行写了三个字——
沈安宁,随后再后面跟着,花画若干,干花若干。
随后抬头调笑道:“认得这是什么字吗?”
沈安宁看着这几个字,一时间不知道是说他幼稚,还是夸他有趣,只得无奈道:“不认得,你先登记你的。”
萧誉直接撂挑子,把笔塞到了小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