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看着他手里的小瓶子,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身体却依言慢慢躺下去,长发在垫子上铺开,发丝在灯光下微微泛着金属一样的光泽。
孔苏戴上医用手套,拧开那瓶眼药水,蹲下身道:“抬头,别眨眼”
艾瑟把眼睛睁得很大,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又忍不住问:“要是我动了一下,会发生什么?”
孔苏忍住笑意,严肃道:“没什么,就是再也看不见而已。”
听到这话,艾瑟瞳孔微缩,乖乖仰头看着舱顶。
他的眼睫毛纤长,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恐惧又期待的情绪,瞳孔跟随着那瓶眼药水移动。
透明的药液准确地落入眼中,他本能地眨了眨眼,眼角泛出点水光。
几秒钟后,瞳孔开始缓缓发生变化,一开始只是棕色的边缘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泽,随后,那圈光渐渐渗入瞳仁中心,深棕被擦干净,取而代之的是银灰色,好像有亿万星河在其中闪烁。
银灰色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边,映衬着那双逐渐变得近乎透明的眼睛,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实体,只剩下某种更纯粹的、近乎圣洁的质感——像是神话里的神。
孔苏突然有一种古怪的念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大概就长成这个样子。
但是神不属于人间。
这想法有些让人烦躁,孔苏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底浮起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于是他做了一件更难以理解的事。
他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王子的脸。
温热而柔软触感。
艾瑟并没有退开,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缓缓转头看向他。
孔苏感觉手指被烫了一下,迅速收了回去,他起身把放在一旁的衣服塞到艾瑟手里。
“效果不错,换好衣服我们就出发。”
艾瑟歪了歪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嗯?”孔苏转过身,才注意到一双眼睛正盯自己,笑道:“怎么了?衣服也要我帮你换?”
“不用….”艾瑟坐起来,抱着衣服走进了卧室。
厄洛斯的传统服饰通常会在外层有一个非常大的兜帽,一直从头顶延伸至脚踝,用来抵御寒风以及裸露地表上无处不在的风沙。兜帽边缘挂着一串吊坠,会随风发出脆响。
艾瑟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被那套繁复的服饰“绑架”了,一条带子绕到了腿上,另一端搭在肩头,半条腿都被缠住了。
“我不知道怎么穿。”他用手捏住裙子的下摆,语气中带着一点懊恼。
孔苏正倚在门边看终端,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先是怔了一下,嘴角微微抽动,“殿下,你是和这套衣服打了一架吗?
艾瑟又去扯那条缠到腿上的带子,“它自己绕过去的……”
孔苏帮他把带子解开,重新系好,又替他把歪掉的兜帽拉上,这个过程中,艾瑟都非常配合。几分钟后,银灰色的头发垂在整齐的深褐色长裙上。
“我一定要穿成这样吗?”艾瑟问。
孔苏用手支着下巴,绕着他走了一圈,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嗯,我觉得非常合适,这样更像一名行商的伴侣。”
巨大的兜帽几乎将艾瑟所有的感官全部隐藏了起来,他把盖在自己口鼻处的兜帽往下拉了一下,继续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扮演你的伴侣呢?”
孔苏挑了下眉:“人类的一种习俗,确保你可以和我一起出现。”
“你的伴侣一定要是女性吗?”在以自由和文明为旗帜的帝国,即使伴侣是个小动物也没有人在乎。
每个人都是属于社会的,人们相互拥有彼此。伴侣或者说婚姻制度早就被视为陈旧制度的象征,即使并没有被立法废除,在内星环大部分行星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是在外星环,仍然是非常普遍的一种制度。
孔苏闻言,笑道:“和我没有关系,殿下,在某些地方,特定的形式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一些,尤其是在商业往来中。”
他穿了件黑色风衣,斜靠着墙,身材挺直又高大,带着肆意张扬的痞气,凌厉的眼染上了笑意,“毕竟就个人爱好而言。”说罢往前凑近了一点,在艾瑟耳边低声道:“您之前的样子就相当迷人了。”
艾瑟的脸微微发热,他试图保持平静,稍稍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表情?”
他看着艾瑟,像在欣赏什么刚从冻土层里解冻的新生物。
王子殿下还想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眉头一蹙,嘴却不争气地微微撇着,半嗔半怒地看了他一眼。
他忍不住想起某种小型鸟类,被人戳了肚子也不会反抗,只会若无其事地走开,嘴里还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啁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