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考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胡谣长舒一口气,放下画笔的瞬间,才发现掌心全是汗。她抬头望向窗外,冬日的阳光正好,照得考场外的梧桐树闪闪发亮。
走廊上,考生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有人欢呼,有人沉默,还有人低头翻看手机里的标准答案。胡谣站在考场门口,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考得怎么样?”
杨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胡谣转身,见他斜倚在墙边,背的画包,拎着颜料盒,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阳光从他背后洒落,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还行。”胡谣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你呢?”
“正常发挥。“杨珩捏了捏她的指尖,“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
几个月的集训,无数个熬夜的夜晚,削不完的铅笔,调不完的颜色,画不完的速写……所有的疲惫、焦虑、期待,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胡谣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杨珩的指节上还沾着未洗净的炭笔灰,而她自己的指甲缝里藏着颜料的痕迹。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画室见到他时,他冷着脸削铅笔的样子,想起他教她排线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想起他在生日那天吻她时睫毛轻颤的弧度。
“走吗?”杨珩轻声问。
胡谣点头,两人并肩走出考点大门。冬日的风依旧凛冽,但阳光很暖,照得人心里发烫。
远处,董晨阳已经等在路边,远远地冲他们挥手。
“结束了。”胡谣轻声说。
“嗯。”杨珩握紧她的手,“但我们的画,才刚开始。”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是延伸向远方的路。
第二天,动车穿过茫茫雪原时,窗外的世界仿佛被裹进素白的素描纸里。胡谣靠在杨珩肩头,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朦胧。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勾画着,是昨天联考的静物组合,那些造型别致的玻璃罐子被她处理得尤为出彩。
“陶文发消息说,“董晨阳从前排座椅缝隙探出头,玫红色发梢沾着窗外的雪光。他晃了晃手机屏,锁屏壁纸是昨天在考场外拍的四人合影,“滑雪场今晚有烟花。”金属耳钉随着动作闪烁,像雪地里跳动的火苗。
杨珩正握着胡谣的手轻轻揉搓,她的指尖到现在还泛着凉。听到消息时,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她虎口处因长期握笔形成的薄茧:“去吗?”声音里带着只有胡谣能听懂的期待。
胡谣刚要开口,她感觉手背落下一片温软,是杨珩的唇,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和呼吸的温热。这个吻轻得像窗外飘落的雪花,却在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触感。
隧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董晨阳突然从前排扔来两颗水果糖。包装纸在昏暗车厢里发出簌簌声响,胡谣看清是陶文最爱的荔枝味。杨珩接过糖时,腕表表盘在黑暗中泛起幽蓝的荧光,倒计时数字永远停在了“联考0天”。
当光明重新充满车厢,窗外已是省城连绵的灯火。
列车开始减速,广播里响起熟悉的站名。杨珩把两人的画箱并排放在膝前,金属扣反射着窗外的霓虹。胡谣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雪已经停了。
滑雪场的缆车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在暮色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陶文也到了,胡谣望着玻璃上四人重叠的倒影——董晨阳正往嘴里抛糖块,杨珩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而她自己,嘴角还留着未消散的笑意。
暮色中的卧龙山滑雪场宛如被撒了糖霜的姜饼屋。缆车亮起的串灯在雪地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像谁打翻了一盒碎钻。陶文站在入口处的拱门下,四套崭新的滑雪装备在他脚边排成整齐的队列,金属刃在夕阳下泛着玫瑰金的光泽。
“就知道你们没准备。”他弯腰拍打雪板时,围巾下露出半截未消的吻痕。指尖轻敲板面上的品牌logo,“全套burton,我叔叔店里刚到的限定款。“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炫耀。
胡谣笨拙地套上滑雪靴,厚重的鞋底让她像踩高跷般摇晃。一个趔趄就要栽进雪堆时,杨珩的手臂从后方环上来。他鼻尖蹭过她冻得通红的耳廓,呼出的白雾带着薄荷糖的甜香:“第一次滑雪?”低沉的嗓音震得她脊椎发麻。
“要你管!”胡谣手肘往后顶去,却被他顺势扣上护膝卡扣。杨珩的手指灵巧地穿过绑带,动作熟练得像在给速写本穿环——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滑雪时摘下手套的手指这么好看,骨节分明得像雕塑家的作品。
远处突然爆发出欢呼。董晨阳已经踩着单板冲下初级道,玫红色头发在雪地里划出燃烧般的轨迹。陶文试图跟上,却在回转时被自己的围巾绊倒,整个人栽进蓬松的粉雪里,激起漫天星屑般的雪雾。
“看我的!”胡谣鼓起勇气推开杨珩。刚滑出两米就惊恐地发现——斜坡比想象中陡峭十倍!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时,她看见杨珩的围巾在视野里翻飞成靛蓝色的浪花。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她跌进一个带着香气的怀抱,杨珩不知何时已经横切到她前方。护目镜后,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月牙泉里浸着的黑曜石。“接住你了。”他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手套上的防滑颗粒硌得她腰间发痒。
雪场广播突然响起欢快的旋律,远处山巅亮起第一束烟花。紫红色的光焰在夜空绽开时,胡谣看见董晨阳正把陶文从雪堆里挖出来,两人发梢都沾满了晶莹的雪粒。杨珩的呼吸落在她额前,化作细小的水珠。
“要开始了。”他指向正在绽放的烟花秀,却依然没有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胡谣悄悄把冻僵的手指塞进他手套缝隙里,触到他温暖的掌心。在这一刻,联考、分数、未来都变得遥远,只有眼前这片被烟花照亮的雪地真实得耀眼。
深夜的缆车缓缓攀升,四人挤在狭小的透明车厢里。热可可的甜香混着呼吸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朦胧的水珠。胡谣捧着纸杯,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却舍不得松开这难得的温暖。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第一朵金色烟花在脚下数百米的夜空中炸开,璀璨的火光映亮了她瞳孔里跳动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