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予你我完全放心”这句话虽然听上去似是十分信任器重,但这三百个香囊,刺绣、裁剪、包装、缝合,全部由她一人完成。从乔罗镇回到果云镇已经初五了,到月末就只剩大半个月的时间。
但现下舒巧巧还没能在这个世界打出来个名头来,亦没有足够银钱去买绸缎和丝线创造自己的作品,只能低头应下这等压榨劳动力之事,“月末需要送往何处?”
“隔壁镇子的学堂。”
“是。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先出去了。”
孙婆婆自始至终都埋头在面前的绣作之上,手上动作未停,只是开口语气极其冷淡:“巧绣娘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舒巧巧内心疑惑:“交代什么?”
“送往乔罗镇的绣作之事,毫无交代吗?”
“……”
“此次屏风出现问题,你私自应下修复之事,变动了绣作,还借此收下罗府六成的银钱。这其中任何一件事,我都可以将你驱逐出绣庄。”
舒巧巧眼神冷得仿佛淬了冰:“不知孙婆婆又是从何听来的小道消息,竟比我回程还快。”
“小道消息?”孙婆婆哼了一声,“罗府的人都找上门了。自作聪明地作鹤口衔兰之绣,若有心之人要作文章,便能解说孙绣庄的意图为嘲讽罗大人丢弃君子气质,这才得以让仙鹤乘机叼走。”
孙婆婆那雾蒙蒙的双眼看向舒巧巧:“若是罗大人要怪罪下来,孙绣庄就是脱十层皮都难保,你一个名不知何处的绣娘,担当得起么?”
舒巧巧无语得直想笑:“有心之人自是有心,无论屏风修复成何种模样,他们都能从中挑刺。况且,屏风的锦布被接应的管家拉扯已然变形,若是不加以绣作掩盖,只以同色丝线缝合,怕是更给孙绣庄招惹祸患。”
“初生牛犊始终是初生牛犊。”孙婆婆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绣作之上,“少的那三成银钱从你下月工钱中扣。”
“修复屏风之事罗府只应允给三成酬劳,何来六成?且那三成银钱我亦上交到淅绣娘处,并无私吞任何一个铜钱。”
“罗府的管家与我说的可是六成银钱,我自是相信罗大人的人。”
舒巧巧气得发笑,吃力不讨好就算了,还要倒贴进去。只是她从孙婆婆的话语中抓到了关键之人:“那管家现在何处?又是何时告知孙婆婆此事的?”
“好几日前咯,怕是往东回去了。”
“好的。若是无其他要事,我便先去绣制香囊了。”
舒巧巧抱着那堆材料走出里间,脑子在飞速运转。乔罗镇在果云镇北边,若是回去应当是往北走,而果云镇的东边只有一家较为上乘的客栈,罗瑗和罗府的管家极有可能就住在那还没走,等着她找上门。
此刻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等着罗瑗按捺不住找上门来。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群人来得如此之快。
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在首,身后跟着三四个衙役,罗瑗和管家就蹭在那官员身旁,一看见舒巧巧就指着她喊道:“就是她!公然侮辱朝廷命官,大人你可得赶快抓住她!这等严重的事情,必须重重处罚!我看这孙绣庄能收下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店面,还请大人一并查清了。”
那官员十分冷静严肃地走到舒巧巧面前拱了拱手:“巧绣娘,本官接到罗府千金的申冤,言说巧绣娘在罗大人的乔迁之宴上出言不逊,侮辱了致仕的罗大人,还请巧绣娘随我们走一趟。”
舒巧巧冷冷地扫了一眼罗瑗,而后躬身回应道:“没问题,配合大人的调查是民女的义务。”
罗瑗被这眼神吓得一哆嗦,慌忙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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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肃穆的正堂之上,地方官稳坐公案之前。衙役手持廷杖分站两边。惊堂木重重拍下,罗瑗的申冤正式开始审理。
“还请罗姑娘详细诉说当日所发生之事。”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上月十五之时为我爹爹,也就是罗大人的乔迁吉日,为喜贺此日,罗府在孙绣庄定制了一幅绣作,岂料那绣作由这位绣娘送至罗府时发生了破损,并且在管家发现破损后还矢口否认,甚至出言不逊伤害了罗大人的威严!”
“还请罗姑娘讲述一下巧绣娘的出言不逊,具体所指为何?”
“她……她骂罗大人不识好歹,生活骄奢无度,此番奢靡全靠从平民百姓中抽取。”罗瑗假惺惺地落下泪来,“大人!我爹爹一生清贫,为朝廷付出甚多,才在致仕后被赐予黄金百两,这才得以和为官时所积攒下的银钱凑够购置府邸的全部钱财,这人竟平白无故因为自己的狭隘所见就对罗大人进行污蔑,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巧绣娘,此事属实?”
“非也。”
舒巧巧只说出两字,但那极为冷静的表情和语气就足以让罗瑗身躯一颤。
“罗姑娘以上哪句话是巧绣娘认为与实际发生事情并不相符的?”
“所有。”
官员闻言一愣,虽为官需公平公正,但当他看向舒巧巧那自信把握的态度时,心中的秤杆还是不自觉地因为刻板印象而有所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