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穗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他:“害怕。”
“怕血?”
夏穗摇摇头,谢枕年此时正背对着她,当然没看到。他没见她说话,还以为她是默认了,于是又问道:
“既然怕血,刚才叔父要打我,你为什么挡在我身前?”
夏穗抽泣着:“我只是觉得,你明明做了好事,还要挨罚,未免有点太不公正。”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其实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个原因。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此时细细去回想那一刻的心情,潜意识里好像知道,有谢枕年站在她身后,她就不会挨打。
夏穗替他上了药,又替他完全包扎好,这才抹了抹眼泪,问道:“叔父打你时,你为什么不把真相跟他说呢?非要挨这顿打。”
谢枕年听出她话中似是有些责怪的语气,微微怔愣了一下,旋即解释道:“关于药商的事我还在查,不管是不是叔父,我我都不想让他提前知晓这件事。”
”这么说……我坏了你的计划。”
谢枕年披着衣裳站起身,淡然说道:“不重要。倒是你,怎么会想到要找那么一帮人?”
“凡是做过,必留痕迹,何况王爷没戴面罩,万一有人认出你,被叔父知道是迟早的事。我只是以防万一,留个后手。”
谢枕年笑笑:“演得也太真了,我恍惚以为当真是我救过的人呢。”
“他们是专门给人哭丧的,哭起来惊天地泣鬼神,看起来也更逼真。”
“卖惨的那些话,也是你教给他们的?”
夏穗点了点头。
她没觉得卖惨有什么可耻的,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装惨总比真惨好。
她小时候就是靠着卖惨度过来的,她若是不卖惨,那恐怕会惨到去卖。
“下次别做这种事,叔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若是知道你联合外人骗他,连你也要一起受罚。”
“我找的人是演的,但是药材价格被哄抬的这件事是真的,总会有受此事影响的百姓,叔父要查,随他去查好了。再说了,如果叔父真的调查此事,不恰好说明他是无辜的,是郭长风在空口冤枉他吗?”
谢枕年对她这番话不置可否,只是对她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不用管了。”
从他叔父的神色和态度上基本可以断定这件事的幕后主谋不是他叔父。恐怕这后面会牵扯到更多的朝廷官员和利益纠纷,谢枕年不想让她卷进来。
夏穗见他面色凝重,赶紧点点头,她本来也是因为亲眼目睹小桃病倒才如此义愤填膺,既然他有把握解决这件事情,自己还是趁早抽身为妙。
天色已然全黑,是时候入睡了。
按照白日的约定,谢枕年该去睡那张小破床。
但他刚受了伤,夏穗实在不忍心看他裹着凄风苦雨睡在那张床上。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开口问道:“王爷,要不然……”
话说到一半,她忍不住又住嘴。
那天晚上被他掐着脖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实在是小命要紧,还是不要他一起睡了。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谢枕年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她要说的话,但夏穗不再开口。
良久,他没有等到她的下文,便径直走向那张小破床。
夏穗望着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期待落空的表情。
他难道是在期待自己邀请他同睡?
算了,他怎么可能会期待这个。
要期待也是期待她能主动提出她去睡小破床。
她脱了衣服,在松软的床上躺下来。
虽然让伤患去睡小破床有些不太人道,但她必须要让谢枕年认识到他的错误——睡那个小破床真的很难受。
他如果不亲自体验一下的话,绝对不会知道她昨夜是怎么睡过来的。
但话又说回来,他毕竟是个大男人,睡那张床恐怕连手脚都张不开吧?
况且他还有伤在身。
她会不会有些太过分了?
夏穗陷在床上,辗转难眠。
外面隐约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过了子时了。
她闭上眼睛,狠了狠心,决心不再考虑这个问题,左右也不是什么多重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应该没事的。
翌日,耳边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夏穗迷迷糊糊地躺着,小桃没来叫她,现在应该还不到起床的时辰。
她是被热醒来的。
而且,还有两条重物压在她身上,一条压在她胸前,另一条压在她腿上,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伸出手,想把胸前的重物推开,却摸到了一只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臂,掌心朝下,正正好搭在她那团柔软的雪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