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走近一看，哪是冥想，这人正在揉捏草叶，手边还放着一盘糕点。

他走到旁边，摸摸地面温度，犹豫一瞬蹲在了一边。

谢嘉歪头看过来，用手背推着盘子挪了挪：“梅花糕，食之肺腑有彻骨冷香。”

听完，裴宁捏了一块吃。糕点做成梅花样子，不过手心大小，着实精巧可爱。他一口咬掉半朵梅花，尝出是某种块茎捣成泥混了蜂蜜做的馅，应该还有梅花粉之类的，剩下就尝不出来了，凉凉的，微甜中有点点香气。

走上几步确实有点饿，裴宁也不客气，闷头炫糕。

谢嘉把手里的草丢开，看着裴宁因为猛吃露出的后脑勺，眼神竟有几分慈爱。

“我堂兄家的孩子，若活着如今也有你这么大了。”

猛然一哽，裴宁差点被喉咙里的糕噎死。你这人，不就吃你些点心，怎么给自己超级加辈？

谢嘉道：“那日见了你的册子，觉得不止年岁，性子也像，这才升起逗弄之心。谁知让你生如此误会，是我放浪形骸，莽撞至此。”

他摇摇头，尾音散到竹林里，不知是遗憾惋惜什么。

裴宁配合着问：“那位小郎君是怎么……”他没问完，是斟酌不好古代人对夭亡孩童要怎么措辞。

闻弦歌知雅意，谢嘉接道：“动乱迁移时，执意救遭难的人，死于暴乱之中。”

琢磨片刻，裴宁觉得既然是暴乱，说不好也是人为，又和自己相像，应该就是神巫一派的人下了黑手。

没想到谢家这样钟鸣鼎食的大家族也护不住自己的后辈，而时代允许一个未成年少年因为道义悄无声息死去。裴宁略想了想，就对这个时代更厌恶一点。

但这不是弄没系统的理由。

“谢掌院看得见。”他开门见山道，“那确实不是现世应有之物。”

等谢嘉注意力被吸引，裴宁反而停顿片刻，真情实意忽悠道：“那日实有原因……自被掌院见到，一直陪伴我的好友再没能与我交谈。我实在不安心焦，才反应大了些。”

谢嘉问：“好友？也是类如那幽幽蓝光般存世？旁人看不见也听不见么？”

裴宁：“是。”说完，他在脑海里打开光屏，下意识顺着新提示点进场景栏，被雷的飞速退出。他抖着点开右下角那朵山茶花——这朵系统拿来哄他的花是可以点开的，然后单独显示身前。

他虚虚捧着这电子花，好似那真的是系统借身一般，道：“这就是陪我的好友。”

谢嘉视线准确的汇聚在山茶上，神思莫名。

他确凿看的见。

一朵虚幻的，幽幽蓝光勾勒的花。

半响，他问：“那个场景作何用处？”

裴宁挥手散去山茶花，食指虚点空中，张开光屏，把场景栏展示给谢嘉看。当然，是缩略图，他没有邀请别人欣赏自己CG的癖好。

谢嘉的视线在五张图片上依次扫过，裴宁主动解释道：“头两副画是我被困九山寨时的模样，第三幅是孔郎君入山寨，为我周旋的晚上。这第四幅……”

第四幅画是他已经飙完马，持剑站在祭台上的模样。视角是侧着摄录的，所以录进去半个大巫的身影。下面配文是《论语》里仁篇的“朝闻道，夕死可矣。”

说实话，吹的太过了。他只是不希望玩家出事游戏被封自己不能回家。

那视频点进去更羞耻，镜头绕着他和大巫转圈，营造出一种宿敌对垒的英雄气概。然而现实是没忽悠住大巫，他会和谢家那个夭亡的孩子一个下场。

第五幅就是暗昧天光，他过山洞的样子。

谢嘉清凌凌的目光就定在第五幅画上。

没有任何提示，裴宁蓦然产生一个明悟：谢嘉或许是由气运吸引兴之所至来找他，但绑住自己，乃至对峙一个小时……极大可能是他看见了这幅画。

学院正入口车辆难行，捷径又隐秘崎岖，入口处有人看守，极大可能是警惕着什么。这里偏僻，学院的威胁可能是山匪，也可能是扮作山匪的人。

毕竟他能在叔父运作下来书院政|治避难，别人应当也可以。

嗯……所以说在谢嘉眼里，这就是一个才入书院的人被自己发现用不知名手段摄录学院的隐秘通道……

想通这点，裴宁下意识道：“我可以解释。”

“裴宁无半分妨害学院的意思，今日如是，来日亦如是。”

谢嘉轻应一声，挑眉道：“画像不止这五个罢？裴学子既然坦荡，何妨一看？”

在裴宁看魔鬼的注视中，谢嘉轻笑：

“看过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