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罚兮儿做五年苦役后逐出宫,她被带走后,侍从很有眼色地关上门,皇后抬眼看向一眼不发的辛修容,问道,“在王府的那些年,本宫和圣上自问都对你很好,你为什么要如此毒害皇嗣?!”
辛修容冷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很可笑的事情,“是吗,那么圣上和你,又为何要在我的药中下了如此大量的红花,导致我多年不孕。”
她的话儿很轻,却如巨大的石子落海一般掀起巨大的浪花儿,整个殿内的人都惊了起来,皇后尚未说话,贤妃却怒斥道,“你是听何人挑唆,圣上登位时满朝臣的武将已有半数是他旧部,听其号令,即便你们辛家与西南的王都督结亲,又如何能动摇得了他的位置,他何必要致你不孕以保政权?!”
皇后不语,只是望着辛修容的眼神渐渐发冷,只从安拂夏入宫后,一直觉得皇后是和善□□之人,还未曾见过她如此有压迫性的神色。
“贤妃,我竟不知你与皇后如此熟悉。”辛修容冷笑道,“这宫里住久了,人人都会做戏了,若是早知道你们家与皇后之间,不过是假作不合,我根本不会行此险计。”
“你背后,是何人?!”
辛修容抬眼望向皇后,哭笑起来,“当年我入王府,本也是单纯善良的人,直到那一日有孕,虽然欣美人下手了,但我身边的医女还是早早察觉到那茯宁丸的异样,所以我并未吃下陛下赏赐的千年血参。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我的孩子,却没想到当夜的糕点中,掺入了大量的红花。”
“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辛修容跪坐于底,泪不停地从眼眶奔涌而出,“我把所有的恨都算到了辛修容的头上,直到那日,乘风告诉我,是陛下命她从医药库中拿取了大量的红花,将这些东西不知不觉地掺入到我的糕点之中,其实那日我吃下的不过是少量,只是积毒太深,根本无药可治。”
“从前你的贴身侍女乘风吗。”
“是。”
“皇后,你还记得昔年在王府,我哭求让你和陛下处置欣美人时,你是怎么说的吗。”
皇后仍是沉默,辛修容直接将这沉默当做了默认,怒火一下就蹿了上来,“你说,你和陛下有充足的证据可以确认她是无辜的,所以她才会一直被保到数日之前。王府时,她不过是个通房,入了宫,她却一跃成为美人,虽品级不及,但荣宠和赏赐比那些曾经侍奉先帝而只被赠与夫人名号的人还要尊贵,凭什么?!我眼中,她只是个奴婢,有心要害我的孩子,命都该被夺去,可如今她日日在皇宫晃荡,哪怕我佯装病重不出门,我也能听到她那令人憎恶的声音。”
“三年前,父亲派人寻我,将他的计划告诉我。”说到这里时,辛修容的声音已是极寒的了,听不出一点儿敬意,只有恨,“他说祁阳长公主对当年夫君之死耿耿于怀,想要为自己的夫君证明,可是当今陛下不认可,所以长公主不欲他继续占据皇位。她筹划多年,西北那边已然将她当做了另一个皇,只要她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攻入皇城。”
这话儿一落下,皇后冷冷地开口,“所以,你便成为了长公主的手,替她在皇宫中除去新生儿,以防她攻入皇城之日,这皇宫里还有阻碍她为帝的人。”
辛修容笑了起来,“是。我日日都想除去欣美人,前些日的事儿,正好是个机会,谁让宋婕妤那么蠢,居然愿意奉送自己的命来陷害自己的家人,宋家可是长公主在京师的后盾之一,可不能就这么被她断送了,我正好推她一把。人要是真的被我毒死了,宋家往后再无后顾之忧。人要是活得好好的也无妨,很快,宋家无罪的证据就会送入长安,届时,宋大人放出来之后,就会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辛修容,你说别人愚蠢,其实真正愚蠢的,是你自己。”
是陛下的声音,从皇后凤椅后的屏风传来的。
众人循声望去,宫人将屏风缓缓打开,早已在后头听了半晌的皇帝缓步而出,他的神情,漠然、怜惜、伤心还有些许厌恶。皇后本要起身行礼,却被他直接拉起来一同坐到凤椅之上。
“妾身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爱妃们请起吧。”
众人再度坐回椅上时,圣上对允公公吩咐道,“把那人带进来。”允公公应下后,平阳宫这正殿大门缓缓打开,两名金吾卫压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女囚进来,她的身上新伤加旧伤,整张脸已经被半数烧伤的疤痕所覆盖,狰狞可怖。
金吾卫将这人直接压着跪到辛修容身旁,辛修容回首瞧见她的面容,顿时大惊失色,“安冉,怎么会是你?!”那人颤着身子躲闪着她的目光,根本不敢直视于她,只跪伏在地。
“你认识她吧。”圣上说话时的语气很是肯定。
辛修容有些犹豫,再细细瞧过,道,“她便是那日在王府,告诉我陛下给我下红花的那位医女。可,当日她告知我之后,我就给了她一大笔银钱让她远离长安,我还让家人好生护送于她,这,她怎会变成这样....”
“本宫来说吧。”皇后长叹,“先帝去世的前一年,虽然病重但还是保持着清醒,他的亲信告诉他,西北有变,长公主意图谋反。可是先帝连床都下不来,管不了这件事,便将陛下连夜召进太极殿。回王府之后,陛下便与本宫和贤妃商议,如何部署。”
“没过多久,本宫就察觉到,王府中有长公主的人,所以那时候对于王府的所有事,本宫都谨慎处理。没过多久你便出了事,许太医在查看了你的身体之后,发觉并不是中了茯宁丸的毒,而是中了红花。可他早早得了陛下之令,便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而是告诉了本宫和陛下。”
“从当时当刻起,本宫便派人盯着你和你身边的人,很快,本宫便查出你曾经信任的这名医女有很大问题。她小小一个医女,其家人在家乡也没有任何产业,却有五六个铺子和三所房宅,堪比首富。于是,陛下便派了暗卫将她捉回来,关在金吾卫狱。”说到此处,皇后也感叹道,“如果当年,本宫能尽早告诉你这一切,或许就能避免这场悲剧。”
说着皇后起身拜服于地道,“陛下,臣妾有罪,是臣妾自视过高,处置不当。”
“当年蓉儿的做法,是朕同意的,若有错也是朕之过,与你无关。”陛下将她亲自扶起坐回,转而望向那名仍跪伏在地剧烈颤抖的女囚,言,“是你自己说,还是朕替你说,若是后者,朕可不保证如今在长安的你的家人,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罪人来说。”那名医女稳了稳自己的心绪道,“少时,我便在长公主府做侍婢,十岁那年,长公主借机将我安排入宫,让我以后尽心尽力替她办事。自辛家与西南王家结亲之后,她便盯上了辛家的权势,知晓辛修容怀孕之后,她嘱咐我在每日给辛修容看诊的补药中掺上红花。因我是给辛修容把脉之人,最是知晓她的脉象,便可粗略估算药量,大抵会在何日流产。”
辛修容听着泪忽然止住了,她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这名医女,眼中尽是无穷的恨意,可她一语未发,只是手慢慢地紧握成拳,青筋冒起。
“最后一日,我想着辛修容应该是会出事的,恰巧午时去的时候,辛修容同我说欣美人给她下药一事,我想着正好遮掩过去。可是,补药被她倒了,我便趁她不察,将药下到了她的糕点之中。其实乘风,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也是被长公主安排进宫的,机缘巧合被掖庭安排到辛修容身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