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带着侍女去尚宫局领这个月的份利的时候,正巧碰到顾昭仪身边的元月,她是后来被拨到曲水流觞伺候顾昭仪的,年仅十五岁。她见元月低着头似没瞧见她一般想要匆匆而过,立马留了个心眼将她拉住,言道,“元月,你怎么了?”
元月抬起头,玉笛这才发觉她眼圈儿红红的,应是哭过了,便再追着问,“出了什么事儿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这个月娘娘的份利本该是有八贯,可是方才我拿了荷包细细数了,才不过六贯,我便回头去寻姚司记问,可她不承认,说给的时候就是八贯,若是路上丢了定是我昧掉了。”说着元月又哭了起来,“她还说若是娘娘知道了问责下来,便要我去顶账,我每个月也不过数十钱,这两贯钱之数,可怎么补。”
定是尚宫局的人见顾昭仪刚被陛下发落了,自行昧了钱。思及今日传到耳朵中的所见所闻,玉笛一下便明白了元月的担忧,言道,“别哭了。我随你去一趟尚宫局,多探问探问就明白了。”
元月的眼儿登时亮了起来,拉着玉笛就迅疾地往尚宫局里头走。
彼时姚司记正与薛司簿在一起记账,远远儿的见着玉笛过来,便热情地站起身去迎,“玉笛姑娘怎么亲自来了,若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着人说一声便可。”
玉笛将她自顾自拉扯自己的右手放下去,言道,“娘娘命我来领这个月的份利。”
“皇后娘娘的份利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话音尚未落,姚司记已往后头招手,便有人碰了两大荷包上来,沉甸甸的,她再道,“知道皇后娘娘不喜欢铜板,所以全放的碎银子或是银两,还有陛下吩咐的赏赐的金银也在里头,玉笛姑娘点点。”
“不急。”玉笛身后的侍女接过份利,她则略带正色地瞧姚司记,道,“我听元月说,你们尚宫局克扣了顾昭仪的份利,这件事是真是假。”
“哎呀。”姚司记当即作出一副‘冤枉’状,“即便是霍尚宫也是奴婢罢了,顾昭仪娘娘可是九嫔之一,我们岂敢以下犯上呢。元月姑娘,你自个儿说,你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让人搜了在场的宫人了,也根本没有搜到缺失的钱,人人的囊中都只不过有些自己攒下的铜板罢了。既然都没搜到,怎么能说我们尚宫局,克扣了娘娘的份利呢,这样的大罪,可是要发落去永巷的,不能空口白话啊。”
玉笛笑了一声,道,“元月还说,八贯钱,你们扣了一半儿,是真是假。”
姚司记很肯定地说,“当然是假的。”她立即变得理直气壮起来,“玉笛姑娘,你可别信她,我是点明白了八贯钱交到她手里的,一分都不差儿。一半的数量不过一份大荷包便能装下了,哪儿用得着两包这么多,这钱儿早让她拿回曲水流觞了。定是这小妮子昧了两贯钱,又不愿意吐出来,才回来寻我们尚宫局的晦气。”
“你怎么知道她丢了两贯钱。”听得玉笛这画儿,姚司记一怔,玉笛又道,“曲水流觞距离尚宫局,便是用车架也要走足足一个时辰,距离这么长,便是有什么动静尚宫局也不可能得知。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是她刚才来寻我们的时候,告诉我们的。”
姚司记这话儿刚落地,元月便猛地摇头道,“没有。玉笛姐姐,我根本就没有跟她说过,娘娘这次被克扣了两贯钱,我只说,这银钱的数目不对,让她给个交代。”她转而看向姚司记,忿忿地道,“她这么说,就是因为是她克扣的,所以她非常清楚自己交给我的到底是几贯钱!”
“你胡说八道!”
“哎。”玉笛的出声让姚司记把原先要辩解的话儿吞了出去,“姚司记不要着急,人家小女孩儿不懂事年轻气盛,说话难免暴躁一些。要不这么着,你把这两贯钱给她补上,这件事儿皇后娘娘就不追究了。”
姚司记神情一顿,“皇后娘娘,已经知道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了?!”她低下头思虑之时,玉笛开口道,“元月回去的时候迷路了,走向了平阳宫的方向,正巧碰上了要出门的我。当时皇后娘娘正在庭院儿里修剪花枝,我便也与她汇报了一声。娘娘说宫规不可违背,若是有人仗着主子一时困顿便以下犯上,便绝不可轻饶,定要让她去司正司服役半年,以正宫规。”
不会啊,她可是听说徽修容与皇后娘娘关系好,而顾昭仪正是因在圣上面前说了徽修容的坏话,才被发落的,这才想要克扣些许银钱表忠心。更何况,顾昭仪得宠的那些时候,对皇后娘娘也多有不敬,可如今,皇后娘娘怎么会帮顾昭仪说话呢。
元月与玉笛对视一眼,玉笛轻微点头,意在让她放心,下一瞬便瞧见姚司记尴尬地往元月捧着的那荷包走去,装模作样地端详两下,才道,“是我们尚宫局搞错了。这一袋儿是要给宋婕妤的,给顾昭仪的还在里头呢,我这就带人去拿哈。”这话儿刚落,便迫不及待地带人往里头去了。
“玉笛姐姐,她怎么这么快就服软了。”疑惑的元月凑到玉笛身侧,问道。她与姚司记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了,只知道她是个十分霸道的角色,在尚宫局仗着霍尚宫侄女儿的身份,素来作威作福,唯有遇上高位嫔妃的婢女才会收敛热情些。
往日里顾昭仪派她来领东西或查账,姚司记虽热情但也掩盖不住眼底的傲气,可是今日玉笛不过说了几句,她就忙不迭地办起事儿来了,这实在与玉笛往日里的记忆有些差别。
“这种角色我见得多了,不过是见风使舵,希望得到主子的肯定罢了。”玉笛说话时带了几分不屑,“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人自然想要得她几分脸面。如今事儿做了却揣摩错了皇后娘娘的心思,自然要想法子补救,否则被怪罪,这条命,可保不住。”
元月从姚司记手中拿到银钱之后,玉笛未免姚司记反悔,亲自带着她出尚宫局,却正巧碰上过来带着人去拿份利的梅枝。自上回在幻紗玉心顾昭仪被禁足后,陛下日日都宿在珠镜台,算下来,已有半个月了。
“玉笛姑娘好,元月姑娘好。”梅枝与她们笑着见礼,道,“二位也是过来拿份利的吗,哎,元月姑娘怎么面色不大好?”
元月本要说出方才发生的事儿,却被玉笛抢了先,“没什么,她身子小比较虚弱,今日日头大,受不了罢了。梅枝姑娘快去吧,你们家娘娘还等着你拿完速速回宫呢。”
既然人家不想说,梅枝也不好追问,笑着与她们点头示意后便缓步走进了尚宫局。
玉笛带着元月过了这条巷子,转到另一条时,见瞧不见尚宫局了,才预备与她分开,临走前玉笛还叮嘱她,“今日发生的这件事儿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家娘娘如今已经在禁足受罪了,若是让她知道,以她的性子,定要报复这位姚司记的,若是掀起什么风浪可就不好了。”
“可是玉笛姐姐,咱们出来的时候已经遇上梅枝了,且方才姚司记的身边还有两个尚宫局的司簿,即便我们守口如瓶,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