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修容承宠这大半月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规矩都做得很到位,她宫中的人也没有什么跋扈的举动,我想梅枝应该不会多事儿的。这件事儿对尚宫局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她们也不会宣扬的,你就照我说的做,保准没事儿。”
元月见玉笛神色如此郑重,便也重重地点头了,玉笛再叮嘱道,“我方才是诈姚司记的,其实皇后娘娘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儿,未免她人晓得皇后娘娘知道了,错认为皇后娘娘是有心维护顾昭仪。有朝一日,你不得不将事情说出去,也不要提皇后娘娘,只提你我私交不错。”
“玉笛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照办。”
见元月答应的时候神色十分肃穆,玉笛便放心地掉头回了平阳宫,一进殿内,皇后娘娘还是一如往常,以玉簪束发只着单衣轻衫躺在贵妃椅上瞧册子。听玉笛说起尚宫局的所见所闻,她言道,“顾昭仪不过禁足半月,姚司记就这般迫不及待了,看来这位被贤妃提上来的人,心性还是不够啊。”
“娘娘,这样拜高踩低的小人可容不得,尚宫局的司记可是个重要岗位,您不打算发落她吗。”
皇后轻笑一声将面前的茶杯递到玉笛面前,让她喝下润润喉,言道,“小角色罢了,若是大动干戈地发落了她,这件事儿岂不六宫皆知,到时人人也都知道顾昭仪不得圣心,竟连奴才都敢欺负到头上来,她必定报复尚宫局。眼下这个时节,可容不得出事儿,还是大事化小吧。”
这个时节?!玉笛眼神一亮,“对啊,太后娘娘明日便回宫了。”
安拂夏看着那远处行来的华丽车架,百鸟飞鸾的纹绣,蓝金的帐帘,金球置顶,前头两匹高大的白马走的缓慢,顺滑星亮的皮毛显示着它们被照料得极好,就连那眼中都有些傲气。
她不自觉想起前世对这位太后的些许描述。
这位曾经做过先帝宸贵妃的人,从一届普通的宫女荣升至贵妃,虽然只出生在平民之家,却是实实在在得到了先帝的宠爱的。她是如今陛下的生母,昔年与圣德懿母皇太后在宫中不和,二人相争斗了数十年,最终她的儿子将圣德懿母皇太后的儿子斩杀,荣登地位。而圣德懿母皇太后为了保证自己小儿子能够活下来,选择自尽。
当今陛下登基的次年,因为祁阳长公主在宫中生事,她请旨外放云州,也就是她曾经的娘家。安拂夏被困在程府的第三年,听闻云州有场巨大的火灾,烧毁了不少民房,其中就包括太后所居之处。那是陛下专门为她修建的,给她养老的外宅。
后来直至去世时,她就没听过有关于太后的任何消息了。
从车架上下来的那位年迈老妇尚需搀扶,纯白里衣搭桔梗鸟兽纹齐胸裙,深褐唐锦棋纹对襟大袖衫,瓷白软纱披帛,简单朴素的搭配却显得沉稳大气,那张脸虽然密布着细纹也有些塌软,但还是依稀可见年轻时清丽绝伦的容颜。当她被身边之人搀扶着走近时,杏花眼锐利冷静的神采让安拂夏心中一凛。
这位太后,从前定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是安拂夏瞧见那眸中神采时唯一的想法。
“儿臣拜见母后。”
“臣妾/妾身拜见太后,愿太后金安。”
众妃随帝后朝见的声儿响起,接连不断地便是周边的军将和大臣跪下朝拜的声儿,震耳欲聋地似乎要把这朱雀门的顶儿给掀翻了。
“皇帝起来吧。”太后温柔地笑着亲手将圣上拉起,亲昵地打量着他道,“母后去清修这么久,都没能来看你。今日回来一瞧你没有瘦,神色好了不少,就连身上都丰腴了许多。还记得那时兄弟阋墙,这满城的宫血,母后瞧你那时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
说着她又转向皇后,眸中尽是满意,“看来皇后把你照顾得很好。”
看来帝后和鸣也少不了太后的推助。
安拂夏敛下眼时,太后忽而喊道,“祁阳啊。”她猛地精神起来,随着太后的眼神朝那车驾看去,车驾上缓缓下来一位中年女子,她容颜尚可脚步轻缓,下来时唯有一个婢女搀扶着,天水碧菱格朵花纹对襟直袖衫配紫薇宝相花纹齐胸裙,披帛与太后的异样,都是瓷白软纱披帛。
这一身看着比太后的还要朴素,不如在场妃嫔所着华丽衣衫的一半,待她走近了,安拂夏定眼瞧去才发觉,她所穿的竟不是皇室常用的冰绸或蚕丝,而是民间简单的丝绸,这种丝绸虽然贵气,却不如冰绸或蚕丝穿在身上舒适富丽。且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善意,无论是扫过帝后还是妃嫔,都是笑意嫣然的模样。
“阿姊陪着母后清修许久,终于回来了。”帝王仿若心头大石落地的样子,眉眼展开时尽显开怀,“朕可是天天念着你们呢,阿姊做的若绵山花糖糕一向好吃,不知今日朕能否有口福?”
听陛下唤她阿姊,安拂夏才确认了,这就是眼下人人口中那无恶不作的祁阳长公主,可这模样与民间那些单纯的女妇,有何区别?!
“知道陛下馋嘴,回来前你阿姊已经做好了,正等着今日家宴给你尝尝鲜呢。”太后大笑一声,拉着帝后就往里走,并没有正色瞧那些妃嫔。安拂夏转过身跟着帝后身后往里走时,却正好对上祁阳长公主的小鹿眼眸。
她居然笑着与安拂夏示意,安拂夏只能同样回礼,可心中却是万分疑惑。怎会如此,无论是先前所见,还是前世所闻,这位长公主从头到尾都应该是个恶人才对。还是,这只是她的伪装呢?
家宴尚未开始,但是安拂夏心中的警惕,却已经到了顶峰。